“小人當真束手無策。”大夫拱手應道,也是一腦門的冷汗。
袁氏也是一陣頭疼,隨即擺擺手道“你且先在一旁候著。”隨後便衝身邊的人道“趕緊的,拿了府裡的帖子去請禦醫,禦醫怕是趕不及,你們多派幾個人分頭行事,去外頭請幾個擅婦科的大夫來,趕緊的動作要快,讓人去馬房騎了馬去。”
她這一疊聲的交代下去,隨即丫頭婆子便各自奔走,今兒府裡亂糟糟的,好在他們這兩個院子裡的下人,都還齊心,如今身邊倒也不缺人手使。
香朵兒見袁氏吩咐得也算妥當,且這又是國公府,沒她說話的份,便隻守在香枝兒身邊,小聲與她說話道“你彆擔心,已經去請大夫了,很快也就沒事了,外麵的大夫也有請,宮裡的禦醫也有請,這麼多大夫,一準兒會沒事的。”
香枝兒聽著禦醫一詞,頓時便睜大了眼,隨即便開口道“不要請禦醫……”費了老大的勁兒,聲音卻如蚊蠅。
然而香朵兒就靠在她的身前,一聽這話,不由微微一愣“為什麼?”但隨即醒過神來,怕是有什麼不妥,不然也不會說這話,頓時便小聲附在她耳邊道“大少奶奶已是吩咐人請了,不過你放心,到時我會盯著的,保證不讓禦醫近身,也不用禦醫開的藥!”
說完這話,也不由心思轉了幾個來回,隻覺得這國公府裡怕是還有什麼事,而這院中之人,也不知能不能全然相信,再則這府中亂糟糟的情形,也當真讓人糟心得很,隨即眉頭也不由深深的皺了起來。
香枝兒聽到了香朵兒的話,心下微安,隨即閉了閉眼,暈了片刻,便又再次睜開眼來,強撐起來明顯精神了些,隨即開口道“我那藥盒子裡有參片,讓人取兩片來給我含著。”
參片,對,這時個不該用參片嘛!香朵兒立馬便應聲,隨即便讓屋裡的丫頭去取,兩片百年老參含進嘴裡,苦澀滋味傳來,香枝兒略喘了兩口氣,隨即人便更清醒了兩分。
產房早就收拾出來,隻是臨時還需準備些所用之物,這會兒一群人七手八腳,也不過頃刻間便已是收拾妥當,幾個力氣大的婆子,便抬了香枝兒入產房。
香朵兒與袁氏,自也一前一後跟著進去,隻餘那大夫一人杵在那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左顧右盼,頗有些為難,他一個外傷大夫,此刻也幫不上什麼忙,留下也無用啊,偏大少奶奶讓他在此候著不讓走,頓時露出一臉苦相來。
心裡也不免擔心,怕二少奶奶有個萬一,他這個大夫杵在這兒卻是什麼忙也沒幫上,指定要受責怪了。
香枝兒躺在床上,大汗直流,疼痛一陣接一陣的傳來,她均是咬牙忍著,先前半昏迷狀態還好,沒怎麼明顯感受,這會兒完全清醒過來,一張臉都疼變形了,仍是隻得咬牙忍著。
這種疼痛兩輩子都還是頭一次遇上,她知道女人生孩子的疼痛定級為十二級,這會兒親身感受到了,方才知這疼痛的極至,竟是如此,疼得她麵目變形,眼眸中也射出道道凶光,直直的朝身前最近的那個穩婆看去。
那穩婆也是一臉焦急,少奶奶受驚提前生產,這本就不利,如今這情形又是難產,再瞧著少奶奶這目光,任誰也有些頂不住。
“少奶奶,你彆急,快了,就快了。”穩婆無奈之下,出言安慰道。
“現在是什麼情況,你與我說清楚!”香枝兒自也知道有些不妥,先前她與人硬抗了一擊,使了內力,她這孕婦之身,定是有所損傷的。
穩婆本不想提這事,如今正是生產的時候,說那些有的沒的,明顯是打擊產婦的信心,且這節骨眼上,若是再心慌意亂的,於生產也是不利,但不知怎的,在這位少奶奶的目光逼視下,她竟是覺得一陣犯虛,片筒倒繭子似的,一骨腦兒的全說了。
說完才覺得一陣後悔,暗自責怪自己嘴太快。
然而香枝兒卻並不如她想象那般,露出慌亂之色,臉上仍是一派鎮定,除去忍受陣痛時的隱忍,並無過多表情,看得那穩婆不由一陣錯愕,但想想人家這身份,如此沉穩有度,想來正是大戶人家的教養,倒也沒多想什麼。
“府裡的大夫,是否還未曾離去?”香枝兒忍過一波疼痛之後,張嘴說道。
“在在,還在外麵候著呢,大少奶奶沒發話讓他走,他必然不能走的。”穩婆連聲道。
“香枝兒你尋那大夫做什麼,他隻是個外傷大夫,怕是做不了什麼,不若好好養養神,省些力氣,一會兒旁的大夫就請來了。”香朵兒一臉擔心道,她心知香枝兒會醫術,但醫者不自醫,再說了她如今這狀態,痛成這個樣子,又如何能為自己診治的,露出不讚同的神情。
香枝兒卻是咬了咬牙“大夫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到,且請來的大夫……”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畢竟小秦氏如今行事,卻是當真無所顧及,她就沒預料到她會在府中動手,自也想不到她會不會在外麵的大夫身上動手腳。
不過府裡這位倒是可信的,可惜卻隻是個外傷大夫,不過也不要緊,她可以指點著,也相當於自己為自己診治一般,靠自己倒勝過靠旁人。
她一句話沒說完,再次忍受著一波疼痛,她覺得要孩子再生不下來,她怕不得活活痛死過去。
香朵兒瞧著她這樣子,咬了咬牙,便點頭道“行,我這就去把人叫進來。”
穩婆一陣傻眼了,這大戶人家婦人生產,請大夫的多著呢,但那隻是在門外候著,防的就是遇上突發情況好及時施救,帶人進產房來的,還真沒有這樣的規矩,不由朝袁氏看去。
袁氏不放心,自是跟著一並進了產房,見香朵兒出去,她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這婦人生產之事,她也沒經過,瞧著香枝兒痛成這樣,她也有些慌了手腳,好在此處還有個香朵兒在,稍稍還能穩得住,不然她怕是更要手忙腳亂了,請大夫進產房,她倒也沒覺得有甚不好,隻那三個穩婆的神色有些不對,她不由問了一句。
“怎麼了?”
“大少奶奶,這讓男人進產房,似有些不妥,也沒有這樣的規矩!”穩婆猶豫著道,這事兒吧,按理說她們也就是外麵請來的穩婆,並不是這府裡的人,進不進外男也與她們不相乾,但這事兒少不得要提醒一句,不然待日後名聲受損時,難保不會牽怒於她們的。
主要是覺得,這兩位少奶奶也都是太年輕了些,怕是有些不太懂這其間之事。
袁氏聽得一陣恍然,不由看向香枝兒,見她雖是十分痛苦,但目光仍是清醒,不由開口問道“你覺得呢?”
“無礙,讓大夫進來,不然隻怕是要一屍兩命了。”香枝兒咬牙道,一波接一波的痛得她喘不過氣來,而孩子還遲遲生不下來,她也隻能拚一拚了,她從來不是坐以待斃之人,現不在乎什麼名聲好不好聽,顧及這些什麼男女這妨,想曾經婦產科的男醫生多著呢,雖然時代不同,但她也顧及不了那麼多了。
那大夫因大少奶奶一句話,卻是不敢離去,隻在外間候著,但見二少奶奶進了產房之後,竟是連個聲響也沒有,隻覺得心中一陣接一陣的發慌,莫不真出什麼事了吧,想他以為的生孩子,可不就是痛得大呼小叫,大戶人家的女眷還算矜持些,叫得小聲些,想那些粗野農婦,慘叫聲是一聲接一聲,十分滲人,然而到少奶奶這裡,卻是沒音,這可不是好現象。
雖說婦人生產跟他也沒有多大關係,可誰讓他是府中供奉的大夫,且如今還被請來了流雲居,這二少奶奶當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怕是再不能在國公府裡待下去了吧!
當然,二少奶奶往日為人也是極不錯的,管家這些日子也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分毫,他自也不希望她出什麼事的,可他即便是有心,這時候也出不了半分力,也隻能在屋外候著乾著急了。
心裡卻是不停的念佛,希望佛祖能聽到他的心聲,然而沒過多久,產房的門開了,從裡走出一婦人,他知道這是二少奶奶的姐姐,隻聽那婦人張嘴說了幾句。
他頓覺晴天霹靂,怔愣好一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