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放學後我打掃完衛生，蹬著自行車走到汶水河路和公路的岔道口，看到同村的小胖子孫小國風風火火地向我衝過來。
口中還大聲喊著陳平安，陳平安，你瘋娘剛才跳河了，在汶水大橋上，快去看看吧。
瘋娘，一直是同學嘲笑我的笑柄，我當時也不喜歡她，可突然聽到她跳河的消息，心裡還是猛地一沉。
也顧不上曾經答應過奶奶的條件，蹬著自行車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去。
去年河裡發大水，淹了不少莊稼地，而鄉下人迷信，認為這是觸怒了河神，所以今年鎮上便籌錢請了施工隊，在汶水河邊修建河神廟，還特意花大價錢從外地買回來一尊河神像，不少人都去看熱鬨。
可能是我娘跑去湊熱鬨，才不小心落水了。
好在現在不是汛期，水流也不急，及時救上來，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但，我趕過去的時候，河橋上站著那麼多的人，竟然沒有一個去救我娘。
娘！娘！
劉老先生的名頭我也聽說過，他是汶水河上最有名的撈屍人，本事很大，彆人不敢撈的屍體，他都能撈上來，雖然已經金盤洗手，但名望依舊很高。
這時候，不知道哪個嘴快的娘們，張口就喊這是報應，你娘做過孽，死在河裡是罪有應得。
雖然天色很暗，可這麼近的距離，我一眼就能看出來，這的確不
是我娘。
這時候，我的手在水下摸到一隻胳膊。
我沒有打撈的經驗，更不懂如何在水下救人，隻是在下潛之時用兩隻手胡亂摸索，實在憋不住了，就遊上去換口氣。
說完，我就將身上的書包扔到地上，轉身跳進了河中。
很快，岸上的人將我們拉了上去，我直接癱倒在地上，一個勁兒的大喘氣。
沒想到的是，蓋頭下麵竟有一張精致美麗的俏臉，臉頰上畫著幾道紅妝，和唱戲的一般，看模樣也就十歲，麵色紅潤，神態平靜，閉著眼睛的樣子仿佛正在睡熟。
我心中大喜，強憋著嘴裡那口氣，用儘所有的力氣，拽著那隻胳膊向上遊。
如此反複了好幾次，天也已經黑了，水下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我的身體也快支撐不住了。
水裡很涼，視線也不好，幾乎看不清東西。
最奇怪的是，我將她從水裡拖上來，蓋頭竟然沒被河水衝走。
平安，你撈上來的這是誰呀？咋不是你娘呢？不知道是哪個喊了一句。
放你娘的狗屁！我瞪著眼，氣的爆粗口。
李大爺張口無言，搖了搖頭。
忽然，人群裡有人喊了句劉老先生來了，大家讓一讓，請他老人家瞧瞧。
不是我娘，那這是誰？我娘呢？說話的同時，我直接將她的蓋頭扯了下來。
我在汶水河邊長大，自然是會水的，但水性算不上好，如此毛毛躁躁地跳進水裡去救我娘，自己也有危險，但我並不後悔。
我哭著反問你們怎麼不救我娘？
周圍沒人再說話，可他們的態度卻十分明顯，無論怎樣都不會下水救我娘。
剛好我們村的工匠李大爺在，他一把拉住我平安，你娘跳下去了，這麼大的水，恐怕沒處尋了，你趕緊回去告訴你奶一聲吧。
你們不救，我自己救！
我跑過去，看熱鬨的人都給我讓出路來。
當時完全靠意念支撐著，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就那樣在一片黑暗中拽著一個人遊了上去。露出水麵後，因為缺氧看東西都已經模糊了。
周圍的人也都好奇地伸著脖子看過來，之後都搖搖頭，表示不認識這女子，還說鎮上就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
這…這是我師傅當年都沒撈上來的祭屍，你…你這娃子是咋撈上來的？
一身紅色的綢緞衣服，上麵繡著龍鳳呈祥圖案，周邊鑲著金絲滾帶，頭上還裹著一個紅色的蓋頭，儼然是一幅新娘子的打扮。而且從她的服飾來看，並不是現在流行的穿著，像是古代的長衫衣。
啥？！我猛地坐起來，看向旁邊躺在地上的人。
又有人附和沒錯，說不定這是河神顯靈呢。不能救！否則河神會發怒，咱們廟裡的神像也沒法安置！
找到了！
兩個人攙著劉老先生過來，他低頭瞧了一眼，身體猛的一抖，直翻白眼，差點嚇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