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娘便道“稟郡公,六姑娘今日在四姑娘房中吃過的,便隻有這兩樣東西。當時才一出事,四姑娘看出六姑娘乃是中毒的反應,未免有人從中做手腳,再讓六姑娘平白受了這頓苦,四姑娘便立時讓奴婢與妧序一起,將這兩樣東西都封存了起來。”
“這大半日裡,奴婢兩個就一直守著這食盒,可確保從未有人從旁接觸過!”
相韜深吸一口氣,“查!”
何太醫又是一番驗看後,稟道,這三層玉帶糕潔淨無礙,倒是這蜜釀梅子裡,被人下了一樣的毒。
娟娘道“郡公,這三層玉帶糕出自四姑娘房裡。但這蜜釀梅子,卻是桓夫人親手所做,叫奴婢帶過去的。試問為人母者,又豈會做出這毒殺親女的事!可見是有人栽贓!”
“郡公!”事情到了這一步,左夫人急了,也再顧不上裝可憐了,“她們母女沆瀣一氣來害妾!妾是百口莫辯啊!”
劉媽媽也道“是啊郡公!這娟娘是桓夫人的人,妧序更是四姑娘的心腹,這兩人守了大半日的東西如何信得?又如何做得了證物!”
“你錯了。”清冷的男聲響起,相嬰道“妧序是我的心腹。”
裴瑤卮靜靜地看向他。
他同相韜解釋“父親,是兒子怕四妹受了委屈,這才在她早年剛回府時,暗中將妧序這丫頭給了她,這些年,妧序雖是伺候四妹的,但歸根結底,她聽的是兒子的命令。這丫頭的話,兒子相信,也願意為她作保。”
相嬰話畢,堂中有那麼片刻的安靜。
裴瑤卮不慌不忙道“父親,是誰栽贓陷害於誰,如今已經很明白了。女兒就算真有下毒之心,沒道理隻在西苑經手過的東西中才查得出毒物。至於那梅子裡的毒藥究竟是誰下的——父親,您還不信娘親的為人嗎?”
娟娘也為自己主子辯白“郡公!求您下令搜查西苑!以證我家夫人清白!”
所有人都在等著郡公大人的反應。
相韜卻似累極了一般,退坐在椅上,低低啐出兩個字“賤婦……”
他雙目緩闔,不知遮下的是失望還是憤怒。
左夫人撲過去,抓住他的腿,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郡公……郡公……妾知錯,妾錯了!您原諒妾,看在垚兒同盈懷的份兒上,您原諒妾,原諒妾這一回吧!妾再也不敢了!”
裴瑤卮倏然起身,逼上前去,一把將握住左夫人的脖頸將她扯過來“你險些害我小妹喪命、害我娘親傷心欲絕,就是父親一意諒你,楚王殿下在這兒,你覺得我會放過你嗎!”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左夫人被她眼裡的狠絕嚇沒了魂兒,忽然想起什麼,一把掙開她,重新撲到相韜跟前“郡公!您為妾做主!妾是受人挑唆!是……是聖母!是聖母皇太後教妾……”
‘啪——!’
左夫人話未說完,隻見相韜赫然睜眼,一巴掌將她扇了出去。
“你這毒婦!還敢胡謅!”
那頭,裴瑤卮一改適才的威逼急辣之色,後退一步,輕輕拂了拂衣袂。
蕭邃將目光緩緩從她身上移開,忽而長歎了一聲。
他起身,麵帶為難,朝相韜走來“郡公啊,您說尊夫人適才這句話,本王該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呢?”
這場鬨劇的最後,一雙兒女到底沒能保全左夫人。
為了周國皇後的臉麵,相韜究竟不能出妻,但卻下令將她身邊親近的奴仆——便以劉媽媽為首,一應拖出去打死。而左夫人自己,則被禁足於西苑,著令終生不得外出。
除此之外,原為妾室的桓夫人,則被升為平妻,連帶著相蘅姐妹的身份,也從庶女變成了嫡女。
回府的路上,軒車裡,瞬雨問主子“殿下今日如此幫著未來王妃,莫不是真動心了罷?”
蕭邃聽著她頗為警惕的語氣,淡笑道“這麼不喜歡相蘅?”
倒也不是不喜歡。瞬雨回想起適才堂上種種,心中不免覺得可惜——怎的那姑娘偏偏就生了張那般像裴後的臉呢!
她道“奴婢是為您著想!您想呀,您要真對她動了心,成日家看著她那張臉,難免觸景生情想起舊事!這最恨的與最愛的如此相像,您心裡得多痛苦呀!”
蕭邃哼笑一聲,隻叫她放心。
他心道,自己這顆心,連跳都要跳不動了,又哪裡還會為其他人而動呢。
深夜,娟娘端了藥從外頭進來,見桓夫人伏在芳時床邊睡了,不覺滿是心疼。
裴瑤卮拿了鬥篷來給桓夫人披上,娟娘上前低聲道“姑娘,天色太晚了,您忙了這一日,身上還帶著傷,快去歇歇吧!這裡有奴婢呢!”
她身上雖上了藥,也服了一元先生的丹藥,但這會兒還是疼的,便也未在推辭,隻與娟娘囑咐道“我就在暖閣裡,芳時這裡若有什麼,煩請姑姑立時去告訴我一聲。”
娟娘藹聲應了,便由妧芷陪她往暖閣去了。
“姑娘,今日好痛快!”
一進暖閣,妧芷壓了一晚上的心氣終於忍不住了,神采奕奕地與她道“您不知道,這一日一波三折,都給奴婢嚇死了!幸而您機智!在劉婆子她們進門之前,便先讓娟娘她們帶著六姑娘用過的點心悄悄躲出去了,不然今日百口莫辯的可就是咱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