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邃想了想,忽然問了尉朝陽一個問題“你說,蕭逐現在還想不想讓相蘅死?”
“大概……是不想的吧?”尉朝陽猜測道。之前倒是有這個擔心,不過從婚事敲定到如今,相家姑娘身邊未見得沒有可乘之機,但意圖殺她的,始終都隻有梁太後的人。蕭逐若當真有此心,不至於這般放心地假他人之手。
蕭邃便又問“那你覺得,梁太後對相蘅下手的事,蕭逐可知情?”
尉朝陽沉思道“梁太後派去的是梁氏的死士,既然沒敢動用宮中的人,想必便是防著皇帝,怕他知道?”
蕭邃淡淡一笑。
“母子之間,還是不欺不瞞的好。”他看向尉朝陽“你覺得呢?”
尉朝陽腦筋一動,明白了,“是,屬下這就安排下去。”
蕭逐向來不悅於梁太後手伸得太長,事事都要乾涉的性子,若將此事煽風到皇帝耳朵裡,多半是生分他們母子的好法子。
天光大亮。
一大清早,空中便落起了雨,尉朝陽起初還同瞬雨打趣,說但願這雨如你,瞬時而去也就是了,否則不知要多耽誤事兒呢。
瞬雨聞言,卻嗤笑他無知,隻說雨日成婚,是大吉利的事,老天爺將一世的眼淚都替未來王妃流了,往後王爺與王妃,定然和樂美滿,團圓喜悅。
不知是不是她這話太有用,這一場雨從白日下到天黑,越晚,便越有瓢潑之勢。楚王府的迎親隊伍到了相家,卻被雨勢所擋,接了新王妃,倒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了。
好在,這原按部就班的一場婚事,因著相蘅有孝在身,是以蕭邃一早吩咐了,不可過於招搖鋪張,請的人也不甚多,隻是另行在聘禮中加大了分量,全了相氏與相蘅的顏麵也就是了。
一元先生也跟隨在迎親隊伍裡。前些日子他一直不得空,相氏來請了幾回,都被他拖過去了,這會兒既然有空閒,蕭邃想起此事來,索性將他請過來,讓去後頭給桓夫人搭個脈,以全安心。
一元先生便奉命去了。
娟娘領人到了南苑,卻一時半會兒沒找到主子的影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同一元先生道“夫人許是在前頭忙著,先生彆見怪,請暫且稍等片刻,容奴婢著人去找找。”
一元先生淡淡應了一聲,不作他語,直安靜地在南苑堂中等候。
前頭忙亂,南苑伺候的人便也都被調了過去,娟娘這一走,一元先生左右,一時倒空無一人。坐了片刻,他剛伸手去拿茶盞,忽而一道人影閃進堂中,他的動作便停了下來。
巢融仍是一副易了容的花匠打扮,他端量了一番眼前的人,見他帶著鬥笠,將真容遮掩得絲毫不露,心裡便覺得不喜歡。
真是見不得人。
他撇了撇嘴,抱著懷問道“你便是那獨眼兒一元?”
一元先生抬眸,波瀾不驚的目光靜靜朝他看去。
另一邊,娟娘在前頭問了一圈,都說沒見到夫人,給她急得不行。這時候,有小丫鬟告訴她,適才有人見夫人往禮行樓的方向去了,她便又急吼吼地往禮行樓去。
路上,她還心裡還好奇著,禮行樓是郡公書房,平日無事,夫人都不會靠近的,這個時候她往那兒去做什麼?
禮行樓四周安安靜靜的,除了雨聲,便再沒有彆的聲響,與前庭的喧嘩很是格格不入。光是靠近這地方,娟娘都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生怕驚動。
門前,她緩了緩氣息,小心叩了叩門,不多時,便聽裡頭突然傳出幾聲響動。
緊接著,便是桓夫人的聲音“是誰?”
娟娘一愣。
主子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可是這樣警惕又急促的語氣……
未及多想,她隻高聲道“夫人,是奴婢!前頭楚王殿下叫了一元先生來給您診脈,您在這裡做什麼?快跟奴婢過去吧!”
他話音落地,片刻,房門便被大力拉開了。
“一元先生來了?”桓夫人問道。
娟娘愣了愣,心裡有些發慌,不知為何,主子這會兒的模樣,實在有些陌生。
就好像,要出什麼事似的。
她點點頭,道“是啊,先生已在南苑堂中等了您許久了,咱們快過去吧!”
桓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又顫抖著吐出來,娟娘上去扶她,才發現,她整個身體都是顫抖的。
“夫人,您這是怎麼了?”她將傘撐開,擔憂道“您是身上不舒服?……還是,為著四姑娘出嫁,舍不得,心裡不舒服?”
桓夫人張了張嘴,又搖了搖頭。
“無妨。”她道,“不是馬上就要去見大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