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兒這一走,我心裡憋悶,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園子裡走走,散散心。”
這個理由實在讓人說不出話來,娟娘這會兒也覺得,許是自己多心,夫人的不對勁,多半隻是頭一回送女兒出嫁的不舍使然,並無其他。
這樣想著,她囑咐夫人早些回去,仔細彆受了風,而後便先行離去了。
桓夫人在原地獨自站了一會兒之後,緩緩調轉目光,望向北邊五獸館的方向。
她又往南邊看了一眼,終是邁開腳步,朝北邊去了。
楚王府,燈火繁華。
外間喜宴未散,裴瑤卮手持團扇,獨自坐在房中榻上,心裡罕有地緊張。
今夜,卻扇合巹,成婚洞房,她並非不知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麼,隻是……
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嗎?
她徐徐呼出一口氣,指尖再怎麼控製,都還殘存細碎的顫抖。她就這樣顫抖著從腰封處拿出一包藥粉——這是她早幾日前便同巢融討來的,可促男女情熱的藥。
為著報仇,便將自己送到另一個仇人的床上去?這樣的事,若是沒有這包藥的成全,她決計狠不下這個心來。
手指緊緊攥著藥粉,泛出了青白色。巢融說,此物藥性不烈,卻效用極大,隻需丁點,便能讓男女情熱繾綣,纏綿不休。
隻需丁點,便能讓她拋棄掉所有的尊嚴驕傲,向蕭邃投懷送抱……
“吱呀——!”
房門被打開了,裴瑤卮一個激靈,來不及反應,便將藥粉塞回到了腰封裡,兩手端端正正地執起團扇,擋住了自己的臉。
蕭邃獨自走進來,身上是赤玄兩色的喜服,在曖昧的燭火中,他的臉色似乎愈發沉邃了。
出乎她的意料,蕭邃進門,並未多說什麼,樁樁件件都依著洞房裡的規矩,題詩、卻扇、合巹。許是他太過從容鎮定的緣故,裴瑤卮一時也忘了緊張,心裡好奇,很想看看他在扇子上提的是什麼詩。
可就在她要拿扇來看時,蕭邃卻眼疾手快,先她一步將團扇拿走了。
“殿下……?”她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這團扇是我的。”
蕭邃麵不改色“如今是我的了。”
頓了頓,他抬首,一雙深邃的眼睛定定得把她望著“你也是我的了。”
裴瑤卮心頭一突突。
“是,我……”再是彆扭,她還是改了自稱,“妾……自今日起,便是您的王妃了,定當生死相隨,白首不離。”
蕭邃沉默了。
片刻後,他道“你是聰明人,應當知道,本王為何要娶你。”
裴瑤卮心說,那你又可曾知道,我為何要嫁你?
“是,”她低眉斂目,緩緩道“殿下娶我,不過是為了送給另一個人一場求而不得。”
蕭邃眸光一動,徐徐一點頭,“是以,本王要從你身上得到的,不是生死相隨、白首不離,而是安分守己,懂事聽話。”
他起身,挪步到她身邊,修長的手指輕輕勾起她的下巴,使得她不得不抬眼與自己對視。
“你聽話,這楚王府,你便是唯一的主母,風光庇護,本王一樣都不會差了你的。”他語氣淡淡的,卻透著一股遏製心神的力量,“反之,你不懂事……”
“殿下,”
他的話沒說完,便被裴瑤卮出言打斷了。
她定定地與他對視著,眼裡恰到好處地帶了些討好與依附。
“殿下放心,”她道,“妾當為殿下鞠躬儘瘁,死而後已,誓死不敢有違殿下之命。”
蕭邃鬆開了手。
他喚了瞬雨來,吩咐她將那團扇仔細收到自己寢殿裡去,瞬雨領了命,目光在兩人之間遊走了一圈,小心道“那殿下與王妃……便早些安置?”
裴瑤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怕泄露出自己的真實情緒,是以不敢去看蕭邃,可私心裡,她卻由衷希望能從他口中聽到一句要離開的話。
然而,蕭邃又一次讓她失望了。
他對瞬雨點了下頭,小丫頭知趣退下,臨走,麵色還有些興奮。
裴瑤卮深吸了一口氣,想必該來的,到底是逃不掉了。
“容妾前去更衣。”
說罷,她認命似的,便打算趁更衣之時,先將那藥粉服下,誰知還沒退出去兩步,蕭邃卻忽然又道“你不必準備。”
裴瑤卮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看向他。
“你是我的人,”蕭邃告訴她“但卻不是我的女人。”
一字之差,對裴瑤卮來說,便是瞬間極樂,瞬間地獄。
相府中,相韜在禮行樓忙完,跟著便照舊去了南苑。
回桓夫人房裡之前,他先拐去看了看小女兒芳時,被小丫頭拉著,陪她寫了一會兒字。等好不容易哄了孩子睡下時,已是月上中天。
桓夫人房外,娟娘滿麵愁容地來回踱著步。見郡公來了,麵上一喜,連忙迎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