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裴瑤卮拋出一個引子,本欲從他嘴裡引出來點有價值的消息,誰料,蕭邃看了她一眼,堪堪‘嗯’了一聲,便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她憋屈得要死。
不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麼?怎的過去是個那樣瘋張的話癆,如今卻變得如此沉默寡言?
她咬著唇瞪了他一眼,心道,卻不知楚王殿下這般,究竟是被失了帝王寶座刺激的,還是被失了心愛之人刺激的!
不過,蕭邃自己不說,但她如今人就在楚王府,想旁敲側擊打聽點什麼事,卻也不難。
沒兩日,輕塵便蹦蹦躂躂地來同她說,打聽到了一元先生與殿下的淵源。
“奴婢聽浴光殿的姐姐們說,一元先生之妻,乃是楚王殿下家臣之女。”輕塵道“最早是楚王殿下得知了這層翁婿關係,便將自己手中一些早已失傳的醫藥典籍贈予了一元先生,以求物儘其用,兩人由此開始神交。”
聞言,裴瑤卮手中動作一緩,眼神有點發直。
嗬,贈寶,知遇,神交,還真是蕭邃慣用的手段。
輕塵接著道“後來有一回,殿下在戰場上受傷,傷勢頗重,危及性命,隨行軍醫皆束手無策。一元先生聞訊,千裡命駕,赴軍中相救。從那以後,便開始長留殿下身邊侍奉。”
說到這裡,她窺著主子神色,小心地添了一句“娘娘呀,奴婢還聽說,楚王殿下這兩年身子骨似乎不大好,也是為著離不得人照看的緣故,這才有先生走哪兒都跟著!”
一聽這話,她想都沒想,哼笑道“他身子不好?生龍活虎的,放眼大梁國中,就屬他打得勝仗最多!”
輕塵一愣,全然沒反應過來她這氣性是打哪兒來的。裴瑤卮也是脫口之言,話畢方覺失態,隨便擺了擺手,尋了個話頭遮掩過去了。
不日之後,外頭便傳來了一樁大消息——尚書仆射薑軼,護岐王妃入京了。
“薑軼到長治之後,巢融自然是見不到的,但依著小弟放下去的鉤,順利叫他得知了岐王妃‘受困’之地。薑仆射為人剛烈忠誠,自是親自帶人去救。到了地方,我們的人作勢與他對抗一陣,便假意铩羽。由他救下了岐王妃。”
楚王府消夏庭中,李寂跟在蕭邃身邊,一一將此番薑軼在南都的遭遇與之道來。
“原本,岐王妃剛報遇劫失蹤,薑軼便請旨南下,已為皇帝疑心。這會兒,他是一腔忠誠救下王妃帶人回來,但落到皇帝眼裡,少不得是又一番賊喊捉賊的懷疑。”
蕭邃聽罷,默然良久。
“薑軼……”他低低一歎,“可惜了。”
好好個忠臣良將,偏偏就跟了蕭逐。
不多時,他問李寂“岐王妃那裡,一切順利?”
“兄長放心,我們的人未曾暴露身份,岐王妃並不知自己是為何人所劫,至於長明劍——”
蕭邃看向他。
李寂抱拳道“小弟已安排可靠之人,送回辭雲溫氏去了。”
蕭邃點點頭。
淩雲殿中,薑軼才將岐王妃送回京中王府,便趕來向皇帝複命。
“微臣此去南都,雖未曾得見瘋醫巢融,但卻意外尋得岐王妃下落。微臣攜手下前去搭救,幸不辱命。眼下岐王妃已平安回到府中安置。”說著,薑軼腿腳不甚靈便地緩緩欲跪,“微臣在外耽擱良久,還望陛下降罪!”
蕭逐連忙命孫持方去扶。
給人賜了座,他方才笑道“騁越,你這說的什麼話?”
蕭逐起身,走到薑軼身邊,端著拳拳倚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愛卿此去南都,雖未能尋得瘋醫,卻為朕救下了岐王妃,這是大功一件啊!”
“唉!你是自己人,朕也不怕與你說句實話,溫憐此番被劫,朕是日夜懸心,她若是出點什麼事,不說朕心疼這個表妹,也不說朕無顏麵對岐王,便是那長明劍——”蕭逐搖頭又是一聲重歎,“若然落到歹人的手裡,我大梁國祚危矣!”
他話音未落,薑軼臉上的神色便起了變化。
躊躇起身,在蕭逐不解的目光下,薑軼道“陛下,微臣有一事,未及上稟。”
“長明劍……”他艱難道“不見了。”
有那麼片刻,蕭逐腦子裡空白一片。
回過神來,他脫口一聲重喝“什麼?!”
“陛下息怒!”薑軼立時跪下回稟“陛下明察,微臣領人在茅舍中救下岐王妃時已著人四處遍尋,到處都不見長明劍蹤影!據岐王妃所言,那夥刺客劫了王妃之後,便拿走了長明劍,王妃亦不知那些人是何等來曆,微臣已留人在南都細尋,或許不日會有消息!”
最後半句,他說得全無底氣。
薑軼垂首跪著,看不見蕭逐青了又白的臉色,許久之後,頭頂上方才傳來一聲輕歎。
“起來。”蕭逐下了重力氣,親自將他扶起,搖頭道“你總跪什麼跪?這麼多年,朕還信不過你麼?”
“陛下,此番之事,是微臣失責,若然能早一步尋得王妃,或是在與刺客對陣之時能捉得一活口,如今也不會……”
蕭逐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他耐著性子安慰了薑軼兩句,便道“行了,你長途跋涉,儘心儘力,也是累著了,先回去歇著吧!長明劍的事,你不必掛心,朕自有分寸。”
薑軼滿懷憂慮地跪安了。
蕭逐站在原地,許久未動,孫持方看得出來他這是動了大氣了,眼見著外頭宮人前來奉茶,他來不及攔,便見蕭逐將那茶盞接過,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岐王妃回京當日,宮中便接連傳了三道口諭,請王妃淩雲殿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