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卻隻是道“當初,我便不該娶你,即便娶了你,也不該善待你。“
——善待。
是啊,她想,曾幾何時,新婚燕爾,他也是曾善待過自己的。
“殿下……”
蕭驚池淡淡一笑“是我錯,方才給了你犯錯的機會,可是能怎麼辦呢?夫妻一體,既然我的錯無法悔改,那你,便也隻能陪著我一起了。”
潘雩徹底沒了聲音。
寒露見她消停了,緊著給她的侍女忍冬使眼色,忍冬擦乾淨眼淚,小心翼翼地上前,低聲哄著,慢慢將人帶離了寢殿。
寒露斟了杯茶,奉上前低聲勸“殿下,您寬寬心,奴婢這便讓人來收拾。”
蕭驚池沒喝茶,搖了搖頭,“不必了,明天再說吧。”
寒露將茶放到一邊,沉吟許久,還是開了口“殿下,您……”
蕭驚池抬眼朝她看來,一見她那為難的神色,便笑了“想勸我?”
“殿下,奴婢也恨潘氏,但這麼多年了,您一直為難著她,不也就是您一直放不過自己嗎?”她道,“您這樣苦著自己,王妃若是在天有靈,也會懸心不安的。”
寒露原本是裴王妃的陪嫁侍女,裴妃逝後,便留在了寧王身邊侍奉,這些年,早已成了寧王的心腹。平日裡,有什麼話旁人不敢說的,也就是她,還能請出先王妃來,與王爺勸說上幾句。
但她卻也明白,潘雩之事,便是裴妃複生,恐怕也是勸不得的。
果然,蕭驚池笑了笑,隻道“我也知會惹她不安心,沒法子,隻能等來日魂歸西天,與她重逢之後,再同她謝罪了。”
他抬首,望著床幔上係著的一隻福袋,喃喃道“但願,她能原諒我。”
忍冬扶了潘雩回去,直至穩穩當當地坐在了自己寢殿的床榻上,潘雩還在發呆。
“娘娘,您倒是說句話啊……您彆嚇奴婢!”
潘雩愣愣的,糾纏在回憶裡許久,終於在忍冬的推碰中,轉頭看向了她。
“忍冬,”她癡癡地說道“我真的知道錯了。”
忍冬的眼淚一下子洶湧而出,她一個勁兒點頭,“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這些年苦了您了……”
潘雩嗬嗬地笑。
她想說,你知道又有什麼用?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誰知道都沒有用。
——她的人生,早在當年一念之差,背叛了夫君,給族兄潘誡通風報信時,便已經定下了。
“沒用了……”她又哭又笑,狼狽得緊,“他原本也是待我很好的……忍冬,你還記不記得,當時裴氏與潘氏決裂,他怕我多心不安,還特意來勸我,讓我放心,他說……他待我,會一如往昔,不會遷怒,不會冷遇……”
她仰頭深吸了一口氣,“是我的錯,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忍冬不知該怎麼勸她。
“可是,我錯了,我也悔恨,這麼多年了,忍冬,都這麼多年了,”她緊緊攥著忍冬的手臂,“他怎麼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我知道,下人們看著我這個王妃,都是看笑話,我說一句話,尚且不抵寒露的話管用。他們背地裡都說,說我是瘋子,三天兩頭便要犯病……可是忍冬,你知道麼,我也有過不敢奢求的時候——我不願他痛苦,便也不敢奢求他的原諒,可這麼多年了,他就非得這般折磨我嗎?……你看到了,就連下堂求去,他也不允……”
“娘娘……”
過去,每每此時,忍冬都會勸她,您忍一忍,再過些時日,總會有春暖花開的一天,冬去春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現在,忍冬已經不敢再說這樣的話了。
或許是,她也明白了,冬天,不會過去。
自己主子昔日的一念之差,改變了太多事——於國、於家、於政局——沒法子柳暗花明了。
第二天一早,去華館裡,裴瑤卮坐在妝奩前梳妝,就見輕塵鬼鬼祟祟的,趁著裡間無人,壓低了聲音與她道“娘娘,昨晚上那麼大的動靜,您可聽到了?”
裴瑤卮還琢磨著潘家的事,借著鏡子看了她一眼,隨口道“什麼事?”
輕塵來神了,便將昨個兒大半夜,寧王寢殿裡摔砸響動經久不散的事與她講了一遍。
那樣大的動靜,裴瑤卮當然是聽見了。彼時她與蕭邃剛剛和衣而臥,腦袋才沾上枕頭,便被那聲響給驚了起來,還當是鬨了刺客什麼的。
“奴婢早起去廚房安排早膳,見寧王府上的下人,一個一個都跟沒事人似的,竟無一人議論昨晚之事。奴婢心裡頭好奇,便找了個新認識的小姐姐打聽,您猜怎麼著?”
瑤卮看著她雙亮晶晶的眼睛,無奈一歎,“我猜,你是閒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