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塵聞言,臉色登時一變。
“您說什麼?!”
輕塵還在回來的路上與溫憐說話,這頭去華館裡,裴瑤卮躲在窗戶根兒底下,覷著書房裡情形,眸光越眯越利。
適才將潘妃身邊的人支走後,她假意與蕭邃說自己要出門,又讓輕塵領著禮去了潘妃那裡,自己便躲在了後花園,不多時,果然見潘擬到了。
蕭邃將人請了進來,一來二去,三言兩語,便起了話頭,直到這會兒,那兩人還在書房裡興致勃勃地品書呢。
也不知哪來這麼多話,她暗搓搓地想。
“……在家時,父親常說,臨帖寫字,於動心忍性之上,最是有益。小女子舊日也曾聽聞,楚王殿下少年時,得當世大家指導,練得出一手好字,就連先帝也時常誇讚呢!”
蕭邃淡淡一笑,心說,先帝誇讚自己之處誠然不少,但唯有書法與手談兩樁事上,他從未說過自己一個好。
“姑娘既對書法頗有見地,卻不知平日裡最善何書?”
潘擬低垂著眉眼,麵色柔柔含笑,還沾了些羞怯之意,低低回道“小女子素不成器,雖偏愛了草書這些年,卻也難寫出幾個見得了人的字,哪裡敢說擅長!”
窗外,裴瑤卮聞言,心頭不禁哼笑一聲。
乖乖,這還真是做了功課來的!
不多時,便聽蕭邃頗帶了兩分興味道“這倒巧了……本王,也素愛草書呢。”
潘擬似是驚喜,禁不住抬起一雙亮亮的眼眸朝他看去。
蕭邃不知想起什麼來,一時流露出兩分悵惘,“本王素愛小草,當年,曾得故人相贈一幅《十七帖》,至今一往情深。”
裴瑤卮我在手中的一顆小石子兒落了地。
些微的聲響,未曾傳到屋裡人耳中,潘擬聞他此言,趁勢便道“如此還真是巧呢!隻是不知,小女子是否有這個榮幸,能一瞻殿下的手書?”
蕭邃看了她一眼,這回,卻是淺笑搖頭。
“本王雖好小草,但卻已很久不寫小草了。”
他說著,有意無意間,朝北窗下看了一眼,悠悠的笑意溜在眼底,繼續道“本王如今正練飛白,隻是道行尚淺,隻能躲在廊廡之間,一時見不得人罷了。”
他這話說完,潘擬露出了失望之色,而窗外的裴瑤卮,卻在片刻的怔愣之後,咬了咬牙。
好一個含沙射影,她心道,原是自己老早就暴露了行藏,倒被他拿捏在手裡,看了這好半天的笑話!
屋內,他瞧了眼潘擬帶來的點心,同她道“潘姑娘才到陵城,這便來看拙荊,倒是有心。拙荊之前還同本王提起過,說是姑娘很合她的眼緣,拙荊還有意多多往來呢。”
潘擬聞言,不覺自憐道“小女子這般身份,哪裡配同王妃往來,王妃寬和,不嫌棄也就罷了!”
“姑娘客氣了,都是一樣的家世,拙荊哪裡來的嫌棄。”
他坐在南窗下的椅子上,嘴裡雖是慢悠悠地同潘擬說著話,可那一雙眼睛,卻始終望著北窗下,那道時隱時現的光影。
這會兒,那影子已隱下去半天了。
潘擬聽他這樣說,不知怎的觸動了清腸,語氣也愈發哀婉了“世家大族,也不都是一樣的……”
她說著,盈盈抬眼望向他,這頃刻之間,目光便水靈靈的,似是隻消輕輕一眨,便是一番帶雨梨花。
“小女子,哪有王妃這般好的福氣……”
蕭邃不緊不慢地朝她看去,剛對上她水霧似的淚眼,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聽那頭有人道“喲,我竟不知,我是多大的福氣,竟惹得潘姑娘這般心向往之?”
潘擬一驚,猛然回身,卻見身後緩緩而來的人,不是楚王妃又是誰!
蕭邃隱下一抹淺笑,徐徐起身,越過潘擬,目光直直落在裴瑤卮身上,迎著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
“王妃出門,回來了?”
裴瑤卮睨了他一眼,不覺間,含了股隱隱的嗔意。
“不敢不回來。”
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