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府後麵有一片藥園,裡頭種的藥草樣式倒多,卻沒什麼特彆名貴的,聽下人說,這是過去寧王身子骨還好時,閒時自己辟出來,打發光景種著玩兒的。
裴瑤卮自從那日聽了蕭邃讓自己做神仙富貴餅的話,這兩日雖說一直沒動手,但心裡卻總梗著此事,這會兒溜達散心,經過這方藥園,打眼看到那一簇石菖蒲,便站在那犯起了糾結。
做,還是不做呢?
輕塵問她“娘娘,怎麼不走了?”
裴瑤卮無奈地歎了口氣。
“罷了……”她同輕塵道“你去給我找個竹籃子來。”
“要竹籃子做什麼?”
“采些藥草,”她道,“教你做點心。”
輕塵歡歡喜喜地應了,蹦蹦躂躂地走了。
裴瑤卮進到院中,見這石菖蒲長得實在不錯,正要采些,這時,卻聽身後突然有人喚,王妃娘娘。
聲音似鳥鳴般婉轉,也似鳥鳴般尖銳,透著股淩人的鋒芒。
她認得這個聲音。
“是潘姑娘啊!”她直起腰,回身,就見潘擬站在不遠處,麵帶笑意地朝自己走來。
午後日頭正盛,潘擬穿著件翠色的紗衣長裙,頭麵亦多用水頭極足的翡翠,襯得整個人清麗非常。
她比楚王妃更早溜達到這藥園附近。起初見她帶著婢女過來,潘擬還沒想露麵,不想沒一會兒,她那婢女便被她遣走了,眼見四下無人,潘擬便坐不住了。
她來到裴瑤卮麵前,福身見禮“見過王妃娘娘。”
不一樣了。裴瑤卮看著她的神色,心中如是道。
潘擬此刻雖在與她行禮,但眼角眉梢透露出來的神態,已不似在眾人麵前時那般柔弱堪憐。裴瑤卮心裡有了計較,也猜到了她想要同自己說些什麼。
“姑娘這會兒倒是很客氣嘛。”她道。
潘擬眨了眨眼,笑道“王妃這話說的,小女子何時對您不客氣過?”
怎麼著,還指著自己先開口,幫你攤了這副牌?
裴瑤卮抽冷子一笑,全然沒有如她心意的意思。
她淺笑道“聖人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見這錯誤呀,得自知方才有益,若是還需要彆人點出來,那就真沒意思了。”
潘擬嘴上是笑著,可看著她的眼神卻沉沉的,好一會兒,她道“王妃可真是明白人!”
說著,她湊近一步,靠近裴瑤卮耳畔,輕聲道“你是不以為,當日的事情,你攥住了我的把柄,便可有恃無恐了?”
裴瑤卮輕輕一哼,隨口道“當日什麼事啊?”
潘擬眸色一狠,陰惻惻一笑“還裝傻?嗬,我這會兒是真後悔,早知如此,把你抓過去的當夜,我就該直接取了你這條賤命!”
——再不濟,也該毀了你這張臉才是!
她麵目可憎地威脅,裴瑤卮卻仍是一味的雲淡風輕。
拂了拂手上的微塵,她淡聲問“你後悔?可我卻是好奇呢!”
“潘姑娘,你可知這‘裡通外國’,是什麼罪名?”
潘擬瞳孔一縮。
半晌,她穩住心神,猖狂笑道“哼,你少拿這話嚇唬我!是,當日我是與周國人合謀劫持你,可那又如何?你手裡若真有證據,還會留我到今日?沒有證據,你說什麼都是空口無憑罷了!你指望著誰會相信嗎?”
這小姑娘吼得夠大聲,但架不住道行太淺,裴瑤卮隻消一眼,便洞穿了她的虛張聲勢。
她默默歎了口氣。
如潘擬這個年紀的女子,在她眼裡,都是小丫頭片子罷了,說起來,她是真不愛同她們這些人計較。如今占著相蘅的身子,彆人不知道,都當她是十七八的女孩兒,可她自己卻清楚自己的芯子,真要是同這些小丫頭一般見識,那不跟欺負人似的?她心裡頭都害臊!
隻是沒辦法,有些人,天生就這麼欠調教,還偏偏半點眼力見兒沒有,偏要往她身前湊。
她瞟了潘擬一眼,搖頭道“你這麼蠢的人,且不值得我嚇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