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韜、潘賢、秦瀝北、薑軼,數線作戰,愣是沒一個人能有半點突破進展。長久下去,哪怕不是戰敗,也會被耗死。
她又何嘗不知,起用蕭邃,是何等冒險?
——不止是往自己身上攬不必要的嫌疑,更要緊的是,她在拿大梁的安危冒險。
但她還是力排眾議,下了那道旨。
詔令傳出之後的半個多月,她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
她日日夜夜,不是在崇天宮守著蕭逐,就是在淩雲殿裡坐立不安。她生怕蕭邃不能入自己所願,保家衛國。
她也怕蕭邃會用她所給的軍權,反過來為她挖一座墳墓。
無儘的焦躁憂心過後,前線傳來的,是裂地關大捷,楚王殿下大敗周軍的消息。
蕭邃收回了失去的土地,將邊線前拓數百裡,一直到打到了霧華陵。
也就是日前,霧華陵一戰時,鎮安公主臨陣換將,任用駙馬為帥,兩軍鏖戰月餘,梁軍慘敗。被蕭逐安排去分蕭邃軍權的梁嵩,全軍覆沒。而蕭邃……
誰也不知道蕭邃怎麼了。
他身邊的心腹近臣封鎖了帥帳,不準任何人進內一步,前線一應監軍、副將都算上,已經許久沒有人見過蕭邃了。
外頭傳言漫天,有人說楚王重傷,有人說他已身死,有人說他為周國所俘,還有人說,他正在暗中組織力量,打算趁機舉兵謀反,逼宮奪位。
後宮裡的女人,看不到千裡外的家國大事。她們隻知道,既然是無影無蹤,便可能在任何地方。
梁煙雨抓住了這個機會,趁裴瑤卮赴昭業寺之際,構陷她與蕭邃於寺中私會,人證不算,甚至,竟還有所謂的物證。
……真的有物證嗎?
裴瑤卮想到這裡,目光微微發深。
那頭,辛慈姑姑為蕭逐虧心,不敢答她的話,隻道“陛下如今前線之事操心,奴婢想請娘娘多多體諒一二。等眼前的難關過了,奴婢定當好生勸說陛下,開釋與您的誤會!”
裴瑤卮卻沒怎麼聽進去她兩句話。她一邊思索著什麼,一邊低聲道“我與蕭邃私通……”
這幾個字從她嘴裡說出來,惹得辛慈姑姑心顫。
“娘娘……”
裴瑤卮轉眼看向她,不顧她的惶恐,沒頭沒腦地問道“姑姑可知,陛下握在手裡的物證,究竟是何物啊?”
辛慈姑姑一愣,半晌,也看出她不是在開玩笑,可她卻隻能搖頭道“奴婢也不知。奴婢隻知道陛下從昭業寺中得了那東西,之後便大為惱火,自己收著,誰都不讓看。”
看來,倒是真有那麼一樣東西了。
片刻,裴瑤卮收回心神,與她笑道“姑姑今日過來,說了這些勸和的話,我聽著,也感念姑姑願意信我。如今我這長秋宮風聲鶴唳,想來宮中人一舉一動,皆被陛下看在眼裡。”
辛慈姑姑是聰明人,一聽這話,當時便明白了。
她起身問道“娘娘想讓奴婢做什麼?”
“繡星。”
繡星應了一聲,不多時,便從書閣中取出一封信來,交予了辛慈姑姑。
裴瑤卮道“我寫了封信,請姑姑設法,儘快送到南境沈府——榮宣長公主手中。”
辛慈姑姑沒有推脫。她深深地看了裴瑤卮一眼,臨走時,留下一句讓她放心的話。
“主子,這辛慈姑姑……”繡星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宮門外,憂心地問“您是否太過信任她了?”
裴瑤卮隻道“她是蕭逐身邊,難得的明白人。”
說話間,她一回頭,看繡星手裡拿了張字條,便問“這什麼?”
繡星將字條呈上,“賢妃娘娘剛遣人送來了點心,奴婢一塊塊掰開,裡頭藏的。”
裴瑤卮匆匆看過,眉頭發緊。
繡星小心道“娘娘,不好麼?”
她搖搖頭。
“相氏的人也打聽不出蕭邃的消息。”
緩緩坐了下來,她揉著額角,闔眸道“一個霧華陵之戰,折了個梁嵩不足為惜,但蕭邃到現在都不露麵……”
繡星微微一驚,“您……您在為他擔心?”
裴瑤卮搖搖頭。
她麵目沉重,心裡揣滿了不解“這鎮安駙馬到底是個什麼來頭,什麼人第一次上戰場,便能交出這等答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