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瑤卮便問她“霧華陵之戰後,趙非衣又乾什麼了?”
又乾了什麼?
那可是太多了。
那位駙馬爺將各處主將都換成了鎮安公主的人。他以一己之力連通四方,運籌帷幄,不到半個月,已讓相韜、潘賢、薑軼所部損失慘重。更重要的是,在周軍一鼓作氣之時,梁軍各部之間,竟被他生生割離開了,彼此之間無法相互施援,隻能各自為政。
如今還隻是個開始。
接下來……
繡星想到這裡,竟是抖了一下。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前線大敗,後方已無可用之人,而楚王……卻遲遲不肯露麵。
裴瑤卮注意著她的表情變化,這時候才道“那日崇天宮中,他當著六宮,不敢將物證示人,不是因為他想保全我的顏麵。而是因為物證拿出來,便是鐵證如山。”
“裂地關大捷之後,蕭邃在軍中的威信又上了一個台階,霧華陵慘敗,正是軍心不穩之時,蕭邃現在的處境很微妙,將士們怨他,卻也隻能將希望放在他身上,渴望他能扭轉乾坤。皇上——”她垂眸笑了一聲,“蕭逐心裡,巴不得能借此機會除掉蕭邃,毀了他在軍中的地位,可同時他也明白,眼下高於他與蕭邃之間恩怨的,是大梁國祚。”
她說“總得保全了國,他倆才有的好爭。而眼下,可能為他保全這個國的人,隻有蕭邃。”
聞言,繡星雙眉微瞪。
“至於私下裡,他也不肯讓我瞧一瞧那所謂的物證……”裴瑤卮道“他留著那物證,是想留待來日——待來日蕭邃沒了前線上的利用價值後,他便會將那物證拿出來,與他秋後算賬。”
“今次之事,他打從心裡相信,蕭邃確實回來過、他相信我在昭業寺時,確實與他私會有染。”
繡星麵露不忍,低呼道“主子……”
裴瑤卮卻沒什麼可忌諱的了。
她哼笑一聲,似是自嘲,也似淡然,“因為相信這些,所以他認定我的心向著蕭邃。既然如此,他又怎麼敢將那物證拿給我呢?誰知道我拿到那物證之後,會不會為了保護蕭邃,而將其毀掉呢?”
她的這番話,讓繡星不知道該說什麼。
勸嗎?
怎麼勸?向辛慈姑姑那樣勸和,希望主子與皇上能和好如初?
繡星自問做不到。
誰的主子誰心疼。這會兒她心裡對天子隻有怨恨,開了口,隻怕全是該誅九族的大逆之言。
“罷了,不說了。”沒一會兒,裴瑤卮微微搖了下頭,將手裡的珠串一扔,輕聲道了句“沒意思。”
太沒意思了。
外頭月上中天,烏雲密布,多半將有一場大雨。
她覺得自己的人生,亦如此。
繡星扶她回寢殿安置時,問道“主子,之後的事,您打算怎麼辦?”
她仍是輕描淡寫地說“不著急。”
南境襲常城,沈府。
蕭敏坐在窗下的羅漢榻上,手裡握著封信,信紙被她攥得皺巴巴的,可憐極了。
外頭傳來房門開闔的聲音,她卻沒聽到,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冥思之中,心頭躊躇,拿不定主意。
蕭邃托著一身的傷痛,腳步比往常重了些,饒是如此,直至他整個人都站在蕭敏身側了,卻也不見她有半點反應。
蕭邃笑了,出口便是打趣“公主這是為誰風露立中宵啊?”
這一出聲不要緊,直接就將榮宣長公主嚇了個激靈,整個人差點沒從榻上蹦起來。
“臭小子!作死呢!”她回頭見是他來,微微安心,不住的撫著心口順氣,白了他一眼之後,又操心地扯著他落座,“才稍稍見好,瞎走動什麼?也不怕身上傷口裂開!”
蕭邃苦笑,“阿姐,你這也太緊張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還能那麼沒分寸麼!”
蕭敏才不聽他這些,嘴裡止不住的那話掩他,好在,她的教導,蕭邃從小到大早已聽慣了,這會兒倒也不覺得有多聒噪,甚至還能分出精力來,敷衍應和。
“都這個時辰了,阿姐怎麼還不睡?”
蕭敏一聽,冷哼一聲“你也知道都這個時辰了?那你怎麼還不睡?大晚上的還窮折騰,你是嫌自己命長是怎麼著?”
“不敢!”他耐著性子與她好言道“原本喝過藥是要睡了,但見您這裡還燈火通明的,想著大晚上的,姐姐說不定想著姐夫,難以入眠,而這夫妻兩地之事,到底因我而起,我不來看看,寬慰幾句,又怎好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