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寢殿中,裴瑤卮坐在妝奩前梳妝,繡星一邊為她挽發,一邊還總要分出些精力,去注意正殿裡的動靜。
“彆分心。”
淡淡的聲音傳入耳中,繡星一怔,回過神來。
兩人在鏡中對視了一眼,繡星惴惴道“主子,陛下正發難賢妃娘娘呢……”
裴瑤卮往正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好事。”回過頭來,她一麵戴上護甲,一麵頷首道“就怕他發難得不夠狠。”
繡星低低歎了口氣,一時予她理罷妝容,便照著她一先的吩咐,去衣櫃裡取了身素白色的宮裝來。
“主子,這生辰才過了沒個把時辰,非要穿得這麼素麼?”繡星對她的選擇顯得頗為不滿,嘟著嘴低聲道“多不吉利啊……”
裴瑤卮淡淡一笑,未作他語,由著她侍奉自己更衣,末了問道“去看過清檀了嗎?”
“您放心,清檀在偏殿睡得很安穩,紉雪在旁邊看著,無論這頭如何,都不會驚擾到她的。”
她點了點頭,頓了頓又問“給敬慈宮的東西,都送過去了?”
“是,公孫夫人親自去見過了梁太後,今夜,敬慈宮的人,不會踏出宮門半步,您隻管安心。”
那便好。
沒了敬慈宮擋道,今夜長秋宮中諸事,定會進行得很順利。她想。
“九月十六……”裴瑤卮來到窗下,望著頭頂圓如玉盤的明月,輕聲道“過了今日,這宮裡又要少一人了。也好,清靜。”
繡星微微蹙眉,心中很不是滋味,“您過去可沒這麼喜歡清靜。”
“過去……”她輕輕道,“過去,我也不在帝宮裡啊!”
與此同時,正殿中情勢緊張,一觸即發。
麵對蕭逐的質問,憫黛既驚又怒。她看了紡月一眼,穩了穩氣息,方才顫著聲音問道“陛下的意思,可是在說,是臣妾在這壽桃裡下了毒,企圖謀害皇後娘娘?!”
蕭逐還沒說話,一旁便傳來了梁煙雨的冷笑聲。
“表哥的話還不夠明白麼?”她看向相憫黛,眼神飽含著淩人的盛氣,“六宮皆知,皇後一向是謹慎之人,唯有對賢妃推心置腹,毫無疑慮。如今事實擺在這兒,我們這些人進獻的東西,皇後娘娘都信不過,一一都試過了毒,唯有賢妃揣著皇後的信任,有恃無恐,方才敢兵行險著,也唯有賢妃,才有這個機會得逞!”
說到這裡,她緩了緩話鋒,殷殷地望著蕭逐,感歎道“……唉!這所謂的防不勝防,大抵也就是如此了吧!”
“貴妃娘娘這話說得不對!”
眾人看去,忿忿然開口的,竟是潘淑媛。
潘若徽麵露急切,不顧梁煙雨倏然投來的寒涼目光,隻顧著替憫黛分辯道“陛下,眾所周知,皇後娘娘與賢妃娘娘素來交好,那賢妃娘娘又有何理由要謀害皇後娘娘?”
梁煙雨步步緊逼“哼!正因為眾所周知,皇後與賢妃交好,是以皇後出事,輕易也無人會懷疑到賢妃身上!”
“正是呢!”一向與貴妃親近的韋婕妤也摻和進來,陰陽怪氣道“臣妾聽說,自皇後娘娘闔宮不出之後,長秋宮的奴婢們近來也懶了許多,對試毒之事,多有疏懈之處,恐怕賢妃娘娘也是聽說了此事,想著事後可以推脫到旁人身上,這才敢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罷!”
梁煙雨笑道“是啊,可架不住天有眼,賢妃隻怕是沒料到,皇後終究疑心深重,到了,反倒是這唯一的一份信任幫了大忙,才叫我們輕而易舉便尋出了真凶來!”
說著,她輕提衣擺,正色跪於蕭逐麵前,字斟句酌地懇求道“陛下,賢妃心性歹毒,謀害中宮,臣妾叩請陛下,定要嚴懲賢妃,以儆六宮!”
梁煙雨這一提,許多平日裡巴結著貴妃的嬪禦便也紛紛跪地,張嘴閉嘴,隻求皇上嚴懲賢妃。
“如何嚴懲?”這回說話的,是後頭位分稍低些的美人呂氏,“陛下,賢妃娘娘身份貴重,在宮中多年,一向和睦上下,即便當真有錯,也請陛下網開一麵,不看彆的,總要顧及相氏一族為國之忠功啊!”
這話聽著像是為賢妃求情,可實際上,卻也是同貴妃之流一般,暗地裡已將這謀害中宮的罪名定在了賢妃身上。
“哼,呂美人這話,豈非是在告訴六宮,隻要有家族門楣可以倚仗,便連謀害皇後這等大罪也可恕了?”梁煙雨抬首朝蕭逐看去,眉目含情,懇切道“表哥,您知道臣妾素來不得皇後娘娘喜歡,但此刻卻也不得不為皇後娘娘說一句公道話!謀害國母,其罪當誅!不管是什麼人、背後有何等家世,隻要敢做,就彆怪宮規律法容不得!”
說話間,她扭頭看向相憫黛,眼中一掃溫情,儘是刻毒。
梁煙雨這番話說完,半晌無人再語,滿宮妃嬪跪了大半,皆在等著蕭逐的乾綱獨斷。
“都說完了?”清冷的男聲響起,不疾不徐,聽不出情緒。
沒人有說話,蕭逐不住頷首,笑了一陣,“好,好!”他掃了憫黛一眼,複走回高座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這滿宮妃嬪“朕的後宮,還真是個個都是伶牙俐齒啊!”
“賢妃有罪無罪,朕尚未審定,你們倒是都看得分明,亟待替朕做主了?”
平靜地話語,尾音甚至還含著笑意,隻是落得極輕。
眾妃妾心頭惴惴,紛紛垂首道“臣妾不敢……”
憫黛還站在那裡,神色端正,從容不迫。
了結了一番聒噪,他再一次問她“賢妃,你有何話說?”
憫黛昂首道“臣妾沒做過一星半點對皇後娘娘不利之事。這謀害中宮之罪,臣妾不認!”
梁煙雨一聽她這話,登時又忍不住了,“嗬,你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
話說到這裡,她不經意對上了蕭逐滿含警告的目光,身上一抖,不敢再說下去了。
半晌後,蕭逐深吸一口氣,看向從進門至今,一直未曾開過口的一人。
“淑妃,”
憫黛上首的女子聞言起身。她穿著一身淺藍色的宮裝,發髻輕挽,釵環簡單,生了副溫柔姣好的麵容,卻沉靜自如,毫不刺眼。
秦瑟朝著蕭逐福了福身,輕聲應道“臣妾在。”
“對此事,你如何看?”
秦瑟並不急著說話,她回了回頭,朝著不遠處的韋婕妤看了一眼,扭過頭來微微一笑,“長秋宮近來疏於試毒之事嗎?”
她淡淡道“臣妾可沒聽說。”
聞言,蕭逐眉目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