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您安心,無論如何,水,淹不著咱們!”
潘若徽也知道,這回的事,到了如今的地步,蕭逐不會再往下查——就算查,也不會有任何證據指向自己,最多也就是得他一份疑心罷了。
可真正讓她顧忌的,是以後。
她蹙眉闔眼,沉聲道“梁氏的砒霜下進了顯粹宮的壽桃,可裴瑤卮所中之毒,卻來自於那對銀簪。”
“昭業寺私通,人證上雖輸了,但那物證荷包,是本宮親自描的花樣,孫持方也認出了是母後皇太後贈予楚王之物,憑陛下的性子,僅這一點,這便足夠讓他疑心裴瑤卮至死了。可如今,又是個什麼結果?”
這回的事,前前後後,讓她看明白了一點——裴瑤卮的這個後位,絕非僅僅來自於蕭逐的寵愛,與沒落的裴氏家族。
這些與自己有關的事,若真是皇後明明白白地點出了自己,那潘若徽此刻或許還沒這麼不安了——凡事明著來,至少,她有辯駁自證的機會,也能知道該往何處使勁,可眼下這局麵,卻是她始料未及,也最不願意見到的。
皇帝有沒有懷疑到自己身上來?她不知道。
皇後那裡又究竟知道幾分,會不會留個後手對付自己?她還是不知道。
這樣想著,她熬不住心頭的煩擾,纖手成拳,砸在小案上。
安神湯濺出了幾滴,翠綃的心,也跟著狠狠跳了幾跳。
“說來說去,還是本宮技不如人,更比不了她在皇上心裡的位置……”潘若徽咬著內頰,唇瓣都在顫抖,“她……裴……”
“娘娘!”
宮女突然進內一稟,將主仆二人皆嚇了一跳。翠綃冷著臉斥責了宮女幾句,方才問了句何事。
小宮女惴惴道“……稟娘娘,長秋宮的紡月姑娘到了。”
“紡月?”
這麼晚了,她來做什麼?
潘若徽心頭發緊,暗自警惕起來,吩咐宮女將人好生請進來。
紡月麵帶微笑,捧著一大一小兩方錦盒進來,朝潘若徽恭敬施禮,“奴婢拜見淑媛娘娘。”
“姑娘免禮。”潘若徽神色溫和,姿態亦是鬆泛,淺笑問道“這時辰,姑娘怎麼親自過來了?可是皇後娘娘有何要緊事吩咐?”
紡月將手裡的錦匣往前送了送,笑道“皇後娘娘是遣奴婢送賞來的,另外,還有一事要勞煩潘淑媛。”
她說,為著之前,皇後與賢妃身陷困境時,潘淑媛曾仗義執言,說過幾句公道話,皇後娘娘心裡感念,亦很是讚賞,便親自選了一對紅寶約指,賜予淑媛,既是道謝,也是褒獎。
潘若徽一副喜不自勝之態,嘴裡說著謙卑的話,心裡卻想,約指……那紡月手裡,那方大錦盒裡裝的又是什麼呢?
“至於這個……”紡月朝那大錦盒上示意一眼,緩緩笑道“這便是皇後娘娘要求潘淑媛的事了。”
“姑娘哪裡話,皇後娘娘有吩咐,臣妾自當儘力。”潘若徽道,“隻是不知,娘娘需要臣妾做什麼?”
紡月遞了眼神,一旁的宮女便上前來,幫著她將錦盒大開,潘若徽一看,那裡頭裝著的,卻是一匹素白色的錦緞。
紡月道“岐王妃的生辰快到了,皇後娘娘打算給王妃做件衣裳。隻是娘娘自覺繡工不佳,又知道潘淑媛的針黹是嬪妃裡拔尖的,便想請娘娘幫忙,繡一副花樣。”
聞言,潘若徽腦子裡還沒想到什麼,心頭卻先莫名地一突突。
“是這樣啊……”她淡淡笑道,“皇後娘娘抬舉臣妾了,隻是不知岐王妃喜歡什麼花樣?臣妾許久未動針線了,就怕……”
“無妨。”紡月截過她的話,笑容不露破綻,“娘娘說,隻要潘淑媛肯繡就好。”
潘若徽微微一愣,心頭那無端而起的惶惑越發蔓延開來。
紡月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她自然不好再推辭,緊接著,便見紡月目色深深含笑,看著自己,緩緩道“皇後娘娘吩咐,請潘淑媛玉手,就繡上一幅……梔子花。”
話音落地,潘若徽登時大駭。
“您是沒見著潘氏那樣子,要麼怎麼說做賊的心虛呢!”
長秋宮中,裴瑤卮斜在床頭看書,紡月一回來,藏不住心裡,身上的寒氣一褪,便立刻來到她床邊,與她說起春容殿一行的收獲。
潘若徽會是何種反應,裴瑤卮早有所料,此間也不驚喜,應和了紡月幾句,便吩咐她,明日早早備好筆墨,趕在六宮妃嬪過來請安時,自己有一道懿旨要傳。
紡月不消細想,便問“您是要處置潘氏嗎?”
裴瑤卮看了她一眼,隱秘一笑,未曾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