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無一人的佛堂。
輕塵四下一望,眼中並無驚訝之意,但眉頭卻皺緊了。
她看向妧序,神色裡罕見地混進去許多正經“怎麼回事?”
事到如今,妧序彆無他法,隻好將王妃臨行前的交代,一一都與輕塵說了。
“這麼說,王妃是自己要離開的?”輕塵想了半天,又急又疑“姐姐好糊塗呀!王妃孤身一人,又生了那麼副模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怎能一人出門?您怎麼也不說攔著點?”
妧序張了張嘴,還沒等說話,輕塵卻忽然目光一動,好像想到了什麼。
“……輕塵?”妧序推了推她,“你這是怎麼了?”
輕塵看了看她,目光一點點深下去,卻沒說話。
是啊,王妃是聰明人,她定然也知道,若是孤身一人的話,即便能出昭業寺,怕也走不出京畿之地。
可她還是走了。
那也就是說……
“王妃不是一個人……”她低低一語,恍如無聲。
瞬雨在廂房將熱茶喝到了冷茶,房門才終於被人打開了。
輕塵是一個人來的。她進了門,不等瞬雨發問,便道“姐姐,咱回去吧?”
“回去?”瞬雨朝門外看了看,一挑眉,“我是來做什麼的?就為了喝昭業寺的一盞茶?”
輕塵笑嘻嘻地湊過來,道“王妃好著呢,不過齋戒誦經嘛,不便多與紅塵瓜葛,就連我適才進去,都差點得了王妃一通兒數落呢!姐姐就不必進去打擾了,也免得受委屈!”
瞬雨安靜地打量了她一會兒,輕塵坦坦蕩蕩地與她對視,臉不紅心不虛。
“王妃當真很好?”許久後,瞬雨問。
輕塵緩定地點了下頭,“是,王妃很好,姐姐若是不放心,回去,我幫您給殿下回話!”
瞬雨不置可否,任由她拉著自己往外走,再沒說彆的。
蕭邃離開戰場,一路快馬加鞭還隻嫌不及,最後,愣是將一元先生等人都落在了後頭,自己隨行隻帶了顧子珺、尉朝陽幾人,一門心思地緊往塵都趕。
眼看著距離陵城還剩半日路程時,他收到了府中的飛鴿傳書。
信筒裡卻是塞了兩張字條。蕭邃心中狐疑,拿起第一張看時,上頭卻是輕塵的字跡,密密麻麻寫了一堆的話,歸結起來就交代了一件事王妃不知與何人為伴,已暗中離京數日,臨行之際,有一錦囊留與殿下,意圖以此為侍女免罪開脫。
至於那第二張字條,便是楚王妃留在錦囊中的原件,輕塵借口看錦囊時,趁妧序不注意,悄悄給順出來了。
蕭邃將輕塵這段話來回看了兩遍,差點沒瘋。
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覺的大了許多,險些將字條給捏碎,趁著理智尚存之際,又趕忙拿過第二張字條來看。
不多時,不遠處正說著話的顧子珺與尉朝陽注意到這邊的情形,紛紛一聲大喊,邊喚著‘殿下’,邊疾步衝將過來,去扶不知怎的,忽而形容巨震,跪倒在地上的蕭邃。
“真的……竟是真的……她真的就是……真是她!當真是她……”
蕭邃魂不附體一般,無論身邊地之人如何急切地呼喚,他也毫無反應,嘴裡翻來覆去地念叨著一句真的,是真的。
她真的就是她。
顧子珺同尉朝陽皆驚愕不淺,兩人一左一右扶著蕭邃,默默對視一眼後,顧子珺放輕了聲音,試探道“殿下……什麼是真的?”
蕭邃根本沒聽見他說的什麼,隻一味將字條小心翼翼地緊握在手中,如同護著什麼至珍至重的寶貝一般,半點不肯放鬆。
當年,他傳東宮令,特赦婁箴死罪。裴家那姑娘聽說之後,便以當世名飲月光釀相贈,並隨酒附上了此生與他的第一封書信。
她在信中寫但以月光贈明主,今時來日,願君不負人間。
他既得美酒,有心禮尚往來,便從一早備好的一對美玉酒樽中取出一隻來,回贈與她,樽中亦附一張花箋,上書且以瑤卮報瑤卮,南北東西,共此一宵楓月。
如今,這兩句話,被那人以與當年一般無二的兩種字跡寫來,落於他股掌之間,如同,是握緊了一段失而複得的人生。
……你這是在跟我承認你的真實身份嗎?
裴瑤卮,你知不知道,你這兩句話,救的不是妧序的命,而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