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早在宗汝儀暗中發現皇帝命何太醫在給德妃開的安胎藥中動了手腳之時,梁太後便收了一切未及出手的招數,一心隻等著瓊宣宮那頭傳來‘好消息’。
不料,宇文柔懷胎十月,瓜熟蒂落,這‘好消息’她倒是等來了,可同時,自己難得一次雙手乾淨,卻還是生生被扣上了謀害皇孫的嫌疑。
此刻,她看著蕭逐幾番變幻的神色,雖知自己的話戳中了他的心,大抵是能讓他消了對自己的懷疑的,但即便如此,對於究竟能否走出眼前的困境,她也依舊是心裡打鼓的。
“母後安心。”蕭逐沉吟許久,終於開口,對著母親安撫道“隻要母後是清白的,兒子自會洗淨您身上的嫌疑,還您一個公道。”
那若是哀家當真下了手,難不成,你還真要任由和壽宮處置你的親娘?
梁太後心裡這樣想著,但思及自己處境,到底不願與兒子鬨得太僵,勉力壓下這一股邪火,未曾與他發難。
從敬慈宮出來,一路信步回到崇天宮,蕭逐將孫持方叫到跟前,讓他仔細去查那個叫纓兒的小丫頭,查她的身家背景、查她入宮之後都與誰人往來過,事無巨細,都要挖地三尺查到底兒。
孫持方躬身立在一邊,領命應了聲是,想了想,歎了句“陛下至孝,這是擔心聖母皇太後呢。”
聞言,蕭逐頓了片刻,卻是自嘲一笑。。
自己是擔心母親嗎?
他自問孫持方這奉承話說得過了。著令細查,與其說他關心的是聖母皇太後的清譽,不如說,他更在乎自己的臉麵、在乎與周國這岌岌可危的關係,更在乎在這帝宮之中,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包天,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這般算計。
思及此,他眉間愈發緊了一分,又道“這些日子,盯緊了和壽宮。”
聞言,孫持方心頭一驚,“陛下的意思是……此事背後,可能是母後皇太後?”
蕭逐沒有說話。
他希望不是。
如若真是母後皇太後,那便多半是蕭邃終於坐不住,打算與自己正麵交鋒了。
而若是此時與蕭邃對上……他實在不能不擔心自己的勝算。
帶著一重重的擔憂,蕭逐好不容易在上朝前睡了大半個時辰,可剛才起身洗了臉,正換冕服時,卻見孫持方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口中一聲聲‘陛下’喊得淒厲。
他不自覺攥緊了手指,當即便知又是出事了。
“成什麼樣子!”他先是喝了一聲,才問“天塌下來了?把你這帝宮大總管嚇成這副模樣!”
孫持方奔到他麵前,趴伏在地,出口,卻是帶了哭腔。
“陛下!——陛下您千萬要挺住啊!是聖母,敬慈宮才剛來稟報,說是聖母她……聖母皇太後崩逝了!”
等蕭逐趕到敬慈宮外時,裡頭層層疊疊的,已然被聞訊而來的女眷們的哭聲給裝滿了。
他站在宮門口,仿佛被仙人法術給定住了,遲遲沒有說話,也沒想往裡頭邁步。
“陛下……”
一早過來的潘若徽聽了宮人稟報,梨花帶雨地迎將出來,站在蕭逐麵前,看著他這副模樣,心疼擔憂之下,連請安都忘了。
蕭逐聽到了她的聲音,甚至還看了她一眼,但依舊什麼都沒說。
潘若徽小心上前,緩緩去拉他的手,依在他身邊柔聲安慰“陛下,您節哀。隻有您平平安安的,聖母在那邊,方才能安心啊……”
此刻的潘若徽,是小意溫柔的。
若放在平時,他多半是會喜歡的。
可此刻,任由她在身邊寬慰了許久,蕭逐卻隻覺得聒噪。
“朕知道。”他說著,不著痕跡地拂開潘若徽的手,舉步往宮中走去,“貴妃不必擔心。”
他身後,潘若徽被他沉靜冰涼的語氣一刺,整個人都不覺一怔。
梁太後是被毒死的。
何太醫將死因報上去的時候,一顆心七上八下,渾身上下滲滿了虛汗,唯恐天子一怒,再將自己這條老命給搭進去。
“毒?”
正殿中,李太後匆匆趕來,一聽到何太醫這個說法,臉色就變了。
“何太醫,你是宮裡伺候久了的,哀家知你醫術出眾,但你說聖母皇太後是中毒而死——這話,你敢確定嗎?”
何太醫先是俯身一拜,方才勤勤懇懇地稟道“回母後皇太後的話,微臣萬萬不敢拿天家大事開玩笑!微臣……微臣敢賭上身家性命,聖母皇太後她,確實是誤服了有毒之物,毒發致死的!”
李太後皺起了眉。
這時候,蕭逐幽幽轉頭看了向她,語氣雖不稱不上冒犯,但絕對談不長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