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第四日一早,陵城城門一開,蕭邃便帶著手下離開了。
蕭驚池為著這一聲‘叔父’,此番終究還是放他平安回去了。蕭邃明白,即此一彆,再見麵,便不會再有叔侄。
回到塵都沒幾天,瞬雨便來與他稟報,說是北邊剛剛來了信兒,王妃已經平安抵達趙府了,請他放心。
“這就到了?”蕭邃聞言,不禁一皺眉頭,“這才幾天?”
瞬雨無奈道“沒法子,為著靖國公世子的病,王妃心裡不安,出城沒多久,便帶著一元先生先行一步,快馬加鞭地往北林趕,章亭侯拗不過王妃,隻好隨行護佑,好在一切平安。”
蕭邃倏地將書一合,斥了句‘胡鬨’。
瞬雨默默地不搭話,半晌,又道“另外,殿下,還有一事。”
“玉澤宮那頭,說是皇帝近來精神愈發不濟了,昨兒岐王妃過去了一趟。”
溫憐……
蕭邃麵色微頓,須臾,卻又釋然了。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重新翻開書卷,似是並未將此事當回事,隻道“去就去吧。”
瞬雨多少有些意外他的反應。
原是早前,楚王殿下已然鬆口,讓李寂回莽原去,暗中搜羅些能人異士養起來,以備不時。她還以為,殿下這是轉了性,終於聽勸,明白這玄術的要緊了。而眼下,汲光已為蕭逐所用,若再添上個岐王妃……那隻怕,便是李寂能找出溫晏來,也難與之抗衡了。
她想了想,試探道“殿下,您不擔心嗎?皇帝那頭,咱們……就當真按兵不動,什麼也不做?”
蕭邃搖了搖頭。
蕭逐那邊,早已不需要他去做任何事了。如今他的精力,多半都已放在了兩個人身上——汲光、宇文芷君。
他問“默言那頭可有回信?”
“尚未。”
他便頷首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說著,不忘囑咐“仔細盯好了王妃那邊的動靜,有什麼事立刻來告訴我。”
瞬雨福身領命,徐徐告退。
比起蕭邃在寧王處的無功而返,裴瑤卮這邊,則全是另一番景象。
到北林的第一日,一元先生為世子趙訓診了脈,而後隻說了一句讓靖國公夫婦安心的話,李毓槿的心便寬放了一大半。
隨後不到三日,先生先後隻用了七副藥、施了兩回針,原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孩子,轉眼便已能下床了。
裴瑤卮就是在這個時候,趁著趙據高興,將她們夫妻請到了居所,坦誠了自己的身份。
“娘娘,奴婢看著,自從那日同靖國公說開之後,您這幾日的心情可是越來越好了!”輕塵關了房門,擋住北境漸漸洶湧起來的寒風,又給她端了幾碟瓜果來,揶揄道“再這麼下去,奴婢都要為殿下擔心了!”
裴瑤卮笑吟吟地斜了她一眼,“為他擔心什麼?”
“怕您在北林兄友妹恭,不樂意回去了唄!”
她搖頭笑罵了一聲,一時靜下心來,回想起幾日前與趙據相認時的情形,不覺又是一番感懷。
“表哥為人,一向最是嚴謹,我都沒想到,他竟會這樣容易便信了我的話……”
輕塵則道“那是您同靖國公關係好麼!說上些旁人不知的私隱還是難事?何況還有清檀在一邊幫著您作證呢!”
“……娘娘,奴婢也看得出來,靖國公那樣不苟言笑的人,連世子病榻前都繃著臉、皺著眉,未曾掉一滴眼淚的,可那日喚著您的小字,竟都哭了……可見他是真疼您!”
裴瑤卮點點頭,心頭熨帖,這會兒再掂量著輕塵的話,倒是發現,自己確實生出了幾分樂不思蜀的意思。
兩人正說著話,妧序進內稟道“娘娘,給世子燉的補品已都好了,奴婢現在送去?”
裴瑤卮扭頭看了眼窗外天色,想了想,便吩咐她去將東西取來,自己要親自去看看趙訓。
途經素靈齋時,卻意外在院外遇上了一元先生。
“先生?”裴瑤卮好奇地走過去同他打招呼,“今日風大,您怎麼跟這兒站著?”說著,她左右一望,又問“是在等什麼人嗎?”
一元先生搖了搖頭,隻說自己才去世子那裡診脈回來,路過此地,也不知怎的,就站了下來。
裴瑤卮聞言,轉頭將眼前這座院落凝視了半晌,回頭對妧序說,讓她將東西給趙訓送去,自己在這兒與先生一起站站。
妧序也不多話,領命便去。
她轉頭,便見一元先生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
裴瑤卮笑了笑,朝院門走去,同時問道“先生可知,這素靈齋是什麼地方?”
她身後,一元先生搖了搖頭,旋即想起她看不見,又道了一聲不知。
“這裡……”她說著,伸手去推院門,“原是靈丘侯趙遣的住處。”
一元先生心頭一動,吱呀聲緩緩而起——門開了。
裴瑤卮年幼時,有一次隨母親回北林省親,那時候舅父賢公還在世,為著小舅年輕時的那點荒唐,舅父對他一直有心結,又恨又怨又擔心,在他失蹤之後,便命人將這素靈齋鎖了,嚴令府中所有人不得入內,更不準提及關於趙遣的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