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楨大概能知道他為什麼不戴圍巾,無外乎古代的男女大防。
她見他不戴,也不客氣,接過圍巾圍到自己脖子上,再戴上她的滑雪手套,跳上馬車。
她在戴手套的時候看了眼他的手。
他的手很大,手指凍的有些僵直,手背和手指紅通通的,因袖子短了,連手腕也凍的發紅,他使勁把手往袖子裡縮,還是不行,最終隻能把雙臂一抱,兩隻手揣腋窩下麵。
她有心想給他拿一條圍巾,但在沒東西遮掩的情況下,她實在沒辦法拿,隻好這樣了。
這一路又沒遇到水。
傍晚車隊停下,大家一邊聚在一起煮薑湯,一邊討論找水的事情。
“不找水不行啊,路上遇到的池塘水坑都乾了,再沒水就沒得喝了。”車隊裡的老人滿臉焦慮。
盧父其實並不那麼焦慮,盧楨的空間裡存了許多水,足夠這些人喝的。
盧父道:“明天再走一天看看,要是遇到林子,去林子裡找找有沒有山泉。”
對於他來說,還是疫病對他的威脅更大一點。
車隊裡的老人對這個決定有些不滿意,對他們來說,找水才是當務之急,眼看著車隊裡的存水就要沒了,還要趕路,是趕路重要還是找水重要?這麼明顯的事,他們不明白為什麼盧父一定要記著趕路,他們都領先疫病病人這麼多了,耽擱一天兩天,有什麼要緊?
可盧父是車隊領隊,盧父說明天繼續走,他們也隻能按下這樣的想法,急在心裡。
盧楨找到盧母,問能不能將戚陽朔的袖子改長一點:“我看他腕子都凍紅了,這樣還怎麼趕車?既然幫了人家,乾脆就幫到底,把他袖子加長一截。”
盧母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還注意到他腕子凍紅了?”
盧楨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低聲說:“你可彆亂猜,我是白天他趕車,我換下他的時候發現的,我們既然幫了人家,總要幫到位吧?”
她有些急。
她日子過得瀟灑,對談戀愛沒興趣,導致她媽對和她關係稍微走的近一些的男同誌,全都疑神疑鬼,稍微有男同誌對她表示點好感,她媽就恨不得把人家祖宗三代都問出來,想看看和自家閨女有沒有可能。
“什麼叫我亂猜?你也沒對張雲鶴這麼細心啊?”盧母還挺喜歡張雲鶴的,說:“我看張雲鶴就挺好,還是個舉人。”
“媽,你能不能醒醒?這是古代,我什麼身份,張雲鶴什麼身份?不是我妄自菲薄,咱們就客觀討論,他是有舉人功名的讀書人,我是小戶人家的商戶女子,還成過親有個孩子,就算他同意,他父母能同意?”
盧母有些不樂意她這樣說,在她心裡,自家閨女哪哪兒都好,還是個未婚的小姑娘呢,怎麼就成過親帶著孩子了?
可盧楨穿的這個身份,又確實是成過親帶著孩子的。
盧母有些惆悵。
“那古代也有二婚再嫁的,我之前看那個什麼電視劇,古代妃子和皇後都有二婚再嫁的呢!”
“你都說了那是電視劇!”盧楨勸她:“就算我沒成親沒帶孩子,他也不可能娶我的!你想想,人家是少年舉人,再努力努力,說不定就能考上進士,你知道進士在古代什麼概念嗎?考中就直接能當官了。”
“就算他娶商戶女,娶個家裡豪富的難道不好?你以為沒有富商願意投資?更彆提他還長的一表人才了,而且,你看他像缺錢的樣子嗎?”
盧母動搖。
盧楨聲音更低了,“而且人家這年齡,說不定家裡都娶妻了,我可不想給人當妾,你可千萬彆在人家麵前瞎說!”
盧母慎重點頭,她之前的思維還停留在現代社會,記她閨女還是未婚姑娘。
盧楨名牌大學畢業,外貌條件好,家裡又有好幾套房,她不圖人家什麼,就想給閨女找個知冷知熱的靠譜的人結婚,最好能離他們近點。
她覺得盧楨什麼都好,什麼人都能配得上。
此時聽了盧楨的話,盧母才皺著眉,強迫自己改變念頭:“我也是跟張家兄弟打聽過,知道他沒成親才這麼說。”
“沒成親也肯定有未婚妻了。”盧楨語氣肯定:“而且我根本沒打算結婚,現代醫療技術那麼發達,生產都不能保證百分百安全,更彆說古代了,我已經有了寶丫,大不了以後讓寶丫招贅,我可不想找罪受。”
盧母皺著眉頭。
盧母和盧父自己是青梅竹馬,一輩子恩恩愛愛,生活幸福,她兒子和兒媳婦也是青梅竹馬,夫妻生活和諧美滿,在盧母傳統的思想裡麵,女人隻有結婚有孩子,生活才是圓滿的,怎麼能不結婚呢?
她可以接受女兒遲一點結婚,卻無法接受女兒不結婚。
這也是兩代人的代溝問題,過去她催的不那麼急,也是不想把女兒隨便嫁了,也是因為現代姑娘結婚都晚,女兒沒到三十歲,她就不著急,隻要她在三十歲之前談戀愛就行了,談個兩年,人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就可以結婚了。
至於女兒說不想結婚的理由是怕生孩子,這個理由在盧母這裡也是不成立的,因為她當年生盧桓和盧楨的時候,醫療條件也沒那麼發達。
但她到底是擔心女兒的心占了上風,心裡更是慎重,但對於女兒說不結婚的話,她是不怎麼信的。
盧母笑道:“你現在說的好聽,到時候真遇到喜歡的人,看你結不結婚!”
盧楨也自信滿滿的杠她:“那你就看著好了。”
盧母放棄了張雲鶴,不由想打聽打聽戚陽朔家情況。
她怕盧楨嫁出去過的不好,心想招贅也成。
便笑容滿麵的走到戚陽朔身邊,和藹地說:“小戚啊,我看你這袖子短了,脫下來,我給你把袖子補一截,看看這手凍的。”
戚陽朔抬頭看著盧母,愣了一下。
他對於盧父他們來說,不過萍水相逢,他們能夠幫他沒有讓流民辱他母親屍體,能夠願意解他饑寒帶他一程,他已十分感激,沒想到盧母會連這樣的細節都注意到了。
他不由回頭去看盧楨。
盧楨差點沒尷尬的找個地洞鑽下去。
她的意思是讓她爸去說,沒想到她媽直接就上去問了。
她轉過頭,背對著戚陽朔,對著車廂戳戳弄弄,緩解尷尬。
“夜裡冷,你在這裡烤烤火,加個袖子而已,很快的。”盧母語氣慈藹。
她針線活其實不咋樣,但接個袖子還是可以的,反正又不需要多美觀,保暖就行。
戚陽朔眼眶一熱,驀地想起自己已經走了的母親。
這趟出來,他本是和母親一起歸鄉的,卻沒想到,最終隻剩下他一人。
盧母看他紅了眼眶,知道他大概是想到他娘了,本來是因為盧楨才對他格外關照的,現在看他這樣,真的感到心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