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少?”難民像是聽差了似的,仿佛收費文書說的不是二十文,而是二兩銀。
收費文書抬頭看了說話的難民一眼:“二十文。”
難民簡直不敢相信,連忙交了入關費往關內走。
排在後麵的盧楨他們,看著金坡關入關口豎著的牌子,都震驚了一下,問盧父:“這裡入關費怎麼這麼便宜?”
盧父也是不解,“往年路過此處,入關費五十文到兩百文不等,今年隻收二十文,實在奇怪。”
戚陽朔說:“金坡關守將為楊燁楊將軍。”
盧楨不知這楊將軍,盧父卻是從原身的記憶裡找出一些,道:“楊將軍不是駐守在蘄州嗎?怎麼來金坡關了?”
就像現代信息那樣發達,現代人也很難知道目前各地守軍將領名字一樣,這時代的底層百姓對朝堂上之事,更是耳目閉塞,全然不知。
盧父會知道,還是拖了他常年跑商的福,消息較為靈通一些,且這蘄州本就在西北,楊燁楊將軍在蘄州一代可謂是大名鼎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據說是武藝高強,用兵如神,有楊無敵之稱。
這樣一個邊關大將、沙場奇才,不駐守在邊關,突然被調來駐守在金坡關,頗為奇怪。
不是說金坡關位置就不重要,它再重要也是內三關了,其軍事地位遠比不得處於邊境的蘄州。
賀蘊章交了入城費,隻說了四個字:“功高蓋主。”
盧楨總覺得賀蘊章說這四個字時,表情很微妙。
她有些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個時代的皇帝很昏庸似的。
身在古代原本就很不好了,若還遇到一個很昏庸的皇帝,那底下百姓簡直就沒日子過。
過了金坡關,走過七陰徑,出了西牛山,就是太行山。
太行山縱跨豫、冀、晉三州,冬無嚴寒,夏無酷暑,四季分明。
和金坡關一樣,也是屬於冬長夏短的氣候特質。
不知是不是還處於金坡關地帶,進入太行山後,不僅沒覺得氣溫上升,反而更冷。
路上不停的有人倒下,除了被凍死外,還有很多人是被渴死,這時候不僅他們身上的肉,成為很多難民活命的東西,就連他們身上的血,都有很多人撲倒想要。
且還不能等屍體被冷凍成冰塊時再取,最好是剛倒下,溫熱的,血液不曾凝固成冰。
是以一旦有人倒下,基本上分分鐘就被吞食。
也有不願吃人的,就從路邊挖野草根吃,冬日樹葉枯黃,可埋在土下的草根,多少還能嚼出一些水來,雖不能解渴,但有九派河在前方引著他們,讓他們知道,再走幾日,就有水了,哪怕旱成這樣,依然有大批的難民,還在拖著沉重的步伐向前走。
經常有人走著走著就倒下,深深凹陷的眼睛依然掙得大大的,記木然地看著遠方,像是在看九派河,又想是在回看自己的家鄉。
他們身邊的親人,連為他們收斂屍體的力氣都沒有。
有的因為親人倒下,悲傷跪地,欲哭無淚,片刻後,自己也倒在親人的屍體上,一同死亡。
有的,在親人死後,悲傷的跪下,咬住他們的脖子,埋頭吸血,靠著這幾口血,又能堅持一段時日。
這時候,人已經不像人了。
盧楨他們一行人走在這群難民之中,車隊裡有老人、有孩子、有女人,十分突兀。
可也沒多少人在看他們,反而是他們在看著周圍。
現在這些難民,於他們這支車隊來說,已經沒有太大威脅了,畢竟很多人已經凍的渾身冰涼,有些已經渴的兩眼冒金星。
孩子們都睜大了雙眼,看著周圍發生的一切,老人隻是蹣跚地走著,繼續向前。
所有人心底都隻有一個念頭:前方就是九派河。
“再有幾日就能到九派了。”路邊嚼草根止渴和止餓的人,眼巴巴地望著遙遠的遠方。
太行山由東向南,全程四百公裡,但他們卻不需要橫穿太行山,隻是路過此處。
走了四五日,終於到達九派河。
到達九派河當天,他們就聽到後麵傳來一聲悲痛欲絕的沙啞哭喊:“爹,我們到九派河了,前麵就是九派河,爹,你快起來,快起來……”
少年連痛苦嘶吼的力氣都沒有,隻不停的拉著他的父親,最後搖搖晃晃的將他父親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往九派河邊移動,等終於到九派河邊,眾人才發現,九派河上,結了厚厚一層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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