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道插口道“這小啞子心眼活泛,做飯的手藝也是不錯。可我跟他試過多少回,一樣的材料,就是做不出你做的這味道。”
焦桐像是想表達什麼,卻是先看向了陳祖道。
陳祖道眼珠微微一轉,大聲對他說
“你三七叔是懂手語的,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跟他說吧。”
我明明知道這又是陳祖道從側麵試探我的身份,也隻能是暗暗歎了口氣。
爺給人瞧病配藥的本事我沒學到多少,但跟著他走村串鄉,倒真是見識過不少一般人沒見過的。巧的是,我們鄰村就有個啞巴,更巧的是,我跟那啞巴還是發小。
陳祖道存心試探,反倒是歪打正著了。
我衝焦桐打了個手勢,示意他我看得懂手語。
他立刻用手語向我詢問“這麵裡有什麼?”
他隻是失語,能聽得見,我也就不用跟他比劃。
“一勺豬油,兩勺醬油。蔥花要先放。”
焦桐搖搖頭,打手勢“我試過,但做不出爹要的味兒。”
我笑了“你爹頭一次吃這個味兒的陽春麵是在蘇州,但他一定沒留意,也就不可能告訴你,那家早點鋪的老板是北方人。
同樣是麵條,南方放堿,北方最多隻在麵裡加鹽。南方煮過麵的湯,大多是沒人喝的,所以,要在煮麵之前,用開水衝湯。
北方是講究原湯化原食,把麵煮熟了,麵湯厚了。用不含堿的麵湯衝湯,再盛麵條。那就是這味兒。”
焦桐看樣子真是被陳祖道帶大的,和他有著相似的習慣。
兩人同時雙手互擊,“原來如此!”
接下來陳祖道一伸手,就揪住焦桐,直接給扔出了門口。
麵條煮好,我才慢悠悠的吃了幾口,陳祖道就又連吃了三大碗。
我見時機差不多了,對焦桐說
“去幫忙拌盆兒黃瓜粉絲,打幾斤加飯酒來。”
焦桐是真利索,我剛把麵吃完,他就把酒菜端上桌了。
這一次,我和陳祖道用得都是碗,但他明顯不敢大口喝酒。
我放下酒碗“接著說當年的事吧。”
陳祖道酒喝慢了,反倒拘謹起來“從哪裡說?”
“還從財主家說起。在你開口前,我先說。”
我靠進太師椅,緩緩道“白晶跟我說了火車上的一些事。那時候,你和呂信都是二十五六。”
“我二十五,小弟二十四。”
“我不喜歡彆人插嘴,要不還是你先說?”
陳祖道忙擺手“你說,你說!”
我點點頭“那個年代,江南的樓房還是不算多。財主家是三進三出的院子,那就是老式的宅子。在宅子裡,有一棟小樓。你告訴我,樓裡住的應該是什麼人?”
“那……那是繡樓,是本家沒出閣的閨女住的。”
我點頭“你當時衣服上潑了火油,是呂信從繡樓裡拿出衣服給你換的。你說過,那是護院的衣服。護院保鏢的衣服,怎麼會在繡樓裡?”
陳祖道本來因為飽後飲酒,麵色已經又變得紅潤起來,這時忽然一陣青一陣白,好半天都說不出話。
“還是我來說吧。”
我聲音越發陰沉“先不說呂信為什麼會從繡樓裡出來,我就猜猜,你們是怎麼讓那一家人家破人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