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娟扁了扁嘴“我就是擔心啊,姐,這裡裝修的錢,還有,給你的那些錢,可都是爸媽從信用社貸款來的。”
姐姐把杯子往桌上一頓,罵道“慧娟,你說這話什麼意思?你是不是還覺得,是我騙你到這裡來的,啊?!我不知道這錢是爸媽貸款來的,你以為我不急?我不急一接到你電話,就從轉塘跑這裡來?你知道我換了幾趟公交車?”
慧娟低下了頭,不響了,不過,從心裡,她還真的覺得,姐姐一直鼓動她來接手這個店,真有點誆自己過來的意思。
這裡的每一張桌子,哪怕破的,慧娟接手就扔了,姐姐也是算了錢的,這裡的每一隻盤子和碗,哪怕已經豁了口的,姐姐也是算了錢的,慧娟有一點不樂意的時候,姐姐就說,你和姐姐還算這麼清楚?
慧娟不敢響了,但在心裡罵,那你和妹妹還算這麼清楚?
最過分的是,等到慧娟接手這裡,都開始裝修了,姐姐還跑來找她,和她說,還有一筆錢沒有算,那就是轉讓費。
“什麼轉讓費?”慧娟問,“你沒到期的房租,我不是已經算給你了嗎,姐?”
“哎呀,房租是房租,轉讓費是轉讓費,你到街上問問,哪個店麵轉讓,沒有轉讓費的,你不是喜歡去四季青嗎,你去四季青問問,那轉讓費,是不是比房租還高。”
慧娟無奈,隻好給了她三千轉讓費,不然,姐姐又會罵,你和姐姐還算這麼清楚?
慧娟給了轉讓費後,跑到街上一問,人家告訴她,那從彆人手裡轉讓的,才會有轉讓費,直接從房東手裡租的,就沒有,而且這街上,最高的店麵轉讓費,也就收兩千。
慧娟明白了,這姐姐是彆人,所以要有轉讓費,而且特彆彆人,所以特彆高。
姐姐看了看慧娟,見她低著頭,沉默著,姐姐歎了口氣,她放緩了語氣說
“慧娟,不是姐說你,這種事,本來就不需要姐跑過來,你自己就應該可以搞定,前麵那葛會計說什麼,你有沒有聽到,葛會計說,他就是砍頭,也會把這消息透露給姐。
“這不還沒要砍頭呢,就是前天才下的通知,他怎麼前天沒跑過來告訴你,聽說,昨晚葛會計和書記、主任,都還在你這裡吃飯了,怎麼就沒有一個人想到要告訴你?你好好想想,為什麼?姐要是還在這裡,不是姐吹牛,我保證他們乖乖地就告訴我了。”
“你是你,我是我。”慧娟輕聲說。
“什麼意思,慧娟?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有意思。”
姐姐哼了一聲,罵道“不要一碰到事情,就這麼個死樣,就是天大的事情,也是要人想辦法去解決的,你這麼一副死樣做給誰看,你以為人家看到你這麼一副死樣,就會同情你了?做夢!
“慧娟,我知道你有傲氣,還看不起姐姐,對嗎,覺得姐姐的有些想法很齷齪,很賤,對啊,我承認,但有什麼辦法,我們家裡是當官的,還是資本家,你是官小姐還是資本家家裡的千金小姐?
“什麼都不是,我們家裡,屁也沒有,那你說說,人家憑什麼來巴結我們?你憑什麼傲氣?要說爹媽給我們留下了什麼,那就是我們都是女的,也還對得起我們,把我們生的還有幾分姿色,比那些醜八怪還強點,要說資本,我們就這麼一點資本,明白嗎?
“你能用好這一點資本,說不定人家還會巴結你,要是你連這個也不會用,對人還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那是你自己,把自己的那一點資本也糟蹋掉了,你就和醜八怪沒什麼區彆。
“出門在外,腦子靈活一點,不傷皮不傷肉的事,隨意地奉承奉承這些臭男人,有什麼了不起的,你以為你以後找到的老公,就香噴噴的?彆做夢了,一樣,一樣也是臭男人。
“像你姐夫這樣,錢沒有兩個,做了兩個工程,下麵工人的工資都還欠著,他出去吃飯,也學會摟著人家大姑娘了,什麼東西,我算是看透了,你守身如玉又怎麼樣,就為這樣的臭男人守?”
姐姐罵罵咧咧的,罵得自己頭都暈了,她站了起來,看看慧娟還是低著頭不響,姐姐擺了擺手說,好好,我該說的也都和你說了,怎麼做看你自己,我走了,回去還要倒四趟公交車呢。
姐姐說著就打開門,走了出去,慧娟趕緊站起來跟過去,想送送姐姐,但姐姐頭也不回地,逃也似地走了。
看著姐姐的背影,慧娟覺得,這個她覺得唯一可以依靠的姐姐,已經靠不住了。
慧娟轉身走回店裡,“砰”地一聲把門關上,她坐了下來,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門被推開了,廚師的腦袋,從門外伸了進來。
“出去!”慧娟大聲吼著。
“我,我……我上班啊,都快四點了。”廚師指了指廚房說。
慧娟放緩了語氣,她說“你回去吧,今天不開門了。”
廚師“哦”了一聲,退了出去,把門帶上了。
……
到杭城這麼長時間了,每天都在店裡忙,今天晚上,是慧娟第一次到西湖邊來,她坐在那裡,冷風吹在臉上有些刺骨,風中還帶著湖水的腥臭。
慧娟呆呆地看著眼前夜色中的西湖,天黑沉沉,湖水也黑沉沉的,連周圍走來走去的人影,也黑沉沉的。
什麼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就是天堂啊,這樣的破天堂,還不如一個被窩暖和。
慧娟呆呆地想著,但就是沒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