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晚上十點多鐘的時候,老倪把車停在了村外馬路邊的一塊空地上,摸黑往村裡麵走,通往村裡的路是水泥路,這條路,當初還是老倪捐資建造的,是周圍十幾個村裡的第一條水泥路。
路剛造好的時候,到了晚上,一路的路燈亮起來,村裡人都喜歡在這條水泥路上散步,感覺自己就像到了城裡一樣,孩子們喜歡在路燈下玩耍,也有調皮的小孩,會站在路燈下麵,拿一塊石頭往上拋,比賽著,看誰能把路燈砸掉。
有時候路燈沒有砸掉,落下來的石頭砸到了人的頭,被砸到的“哇”地一聲大哭,所有的人都一哄而散。
到了夏天,更是家家戶戶都把桌子搬到水泥路上吃晚飯,吃完晚飯,把碗筷收了,接下去就是打牌和搓麻將。
這一條路,當時很讓他們村裡的人自豪了一陣,和外村的人說起來,都不說自己的村名,而是說,晚上最亮的那個村。
這一條水泥路通到了村裡每戶人家的院門口,路燈也就亮到了每戶人家的院門口,不是最亮的村還是什麼?
可如今,這一條路的路燈都已經壞了,村民不管,村乾部也懶得管,大家情願晚上打著手電出門,也不願意湊點錢,把路燈修好。
老倪其實每年還是給村裡不少錢,他記得其中每年都有修路燈的錢,但這錢到了村裡,根本就沒有修路燈,用去了哪裡,老倪也不知道。
老倪當麵不知道罵了村乾部多少回,你罵,他們就嘿嘿笑,和老倪說,誌耕,你不知道,現在村裡的開支有多大,每年應付那各種各樣的檢查團都應付不過來。
今天晚上,老倪摸黑往村裡走的時候,心裡卻感激這些村乾部,幸好他們沒有把路燈修好,不然他就連這馬路也不敢走,要一塊塊田和一條條水溝地摸回到家裡去。
雖然老倪閉著眼睛,也能夠從一條條小路走回家,但現在田裡的晚稻已經收完了,種著的都是小麥和油菜苗,一片光禿禿的,人走在田裡,彆人很遠就可以看到,比走在馬路上還要醒目。
十一月的晚上,已經有些涼了,老倪從後座拿了一件羽絨衣披在身上,這件羽絨衣,晚上就是他的被子。
老倪雙手裹緊了羽絨衣,警覺地往裡麵走,農村裡的人晚上睡得早,早上起得早,老倪朝村裡看看,隻有稀稀落落的幾戶人家還亮著燈,老倪這才感覺放心了些。
走到了村口是一個牌坊,牌坊是新建的水泥牌坊,上麵是“文明村”三個字,過了牌坊不遠,就是老倪的父母家。
他父母家是一幢兩層樓的樓房,門口是很大的一個院子,平時隻有他父母兩個人在家裡,到了春節,老倪才會帶著全家住回來,不過,這兩年老倪春節很忙,也很少回家了,都是他的老婆代替他,帶著全家回來。
住在村那頭老倪的妹妹,每天白天會過來看看,順便帶些菜回家。
老倪的父母都是閒不住的人,房子剛造好的時候,老倪把整個院子都澆了水泥地,還建造了很大的一個養魚池,裡麵有一座假山,假山上有一棵遒勁的五針鬆。
還在院子裡砌了花壇什麼的,結果都被他爸爸平掉了,說是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他爸爸把水泥地麵也敲掉了,整個院子,都辟成了菜地,種上了菜。
老倪看兩個老人,每天在地裡東弄弄西弄弄,身體反倒越來越好,也就作了罷。
一院子菜地的產出,兩個老人和妹妹一家都吃不完,鄰居也會經常過來割點回去。
老倪走到了父母家的院門口,心裡有些奇怪,怎麼院門是洞開的,那兩扇不鏽鋼門都不見了。
老倪來不及細想,穿過兩旁的菜地往裡麵走,一直走到了房子前麵,老倪更覺奇怪了,怎麼連堂前的大門也沒有關,洞開著,裡麵黑黢黢的,老倪走近一步才發現,不是門沒有關,而是這裡的大門也沒有了。
老倪心裡一陣的慌亂,他想莫非這房子已經沒有人住,他老娘為了躲避那些堵上門來罵的人,避去了他妹妹家,或者紹興城裡的弟弟家了?
老倪跨過門檻,伸手摸到大門右邊牆上的開關,“吧嗒吧嗒”按了幾下,電燈也沒有亮。
老倪正在疑惑,怎麼連燈也會壞了,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哪個?”
正是他老娘的聲音。
老倪趕緊說“我。”
“誌耕,是不是誌耕?”老娘壓低了聲音問。
老倪說,是我。
房間裡一陣窸窣,一團光亮了起來,是蠟燭的光,老倪趕緊朝堂前右邊的房間走去,一到門口,他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昏黃的光線下,他看到房間裡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隻有靠近角落的地方,用幾塊磚頭支著一塊板,那就是一張床了,老倪的爸爸媽媽正從床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