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他的學校一律看不上,就瞄準了浙江美院和中央美院,連四川美院、魯迅美院這樣的省屬專業美術學院也看不上,更彆說像什麼浙江絲綢工學院、景德鎮陶瓷學院這樣的大學。
她這是一根筋,自己給自己立了一個很高的標準。
結果是趙欣反倒考上了蘇州工藝美術學院,在張晨看來,水平比趙欣更高的姚芬,既沒有考上中央美院,也沒有考上浙美,她落榜了。
更糟糕的是,那一年,姚芬的同班同學,原來在學校裡成績比姚芬差的,他們對麵樓的同事的小孩,反倒考上了同濟大學,在大門口拉橫幅,在院子裡放鞭炮,熱熱鬨鬨地歡慶著。
那幾天,姚芬的爸媽連門都不敢出,就怕碰上對麵的同事,更怕碰上其他的同事,問他們姚芬考得怎麼樣。
他們勸說姚芬,收了藝考的念頭,補習一年,他們覺得,姚芬再考上名牌大學的可能性還是有的,畢竟基礎在那裡。
姚芬不肯,她還是要堅持參加藝考,姚芬的爸媽,說什麼也不同意,雙方終於又爆發了一次嚴重的衝突,姚芬再度離家出走,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次姚芬的爸媽連找都懶得再去找了。
沒有了家裡的支持,姚芬其實也等於是切斷了自己再參加藝考的基本條件,藝考是很花錢的,你平時上培訓班要交學費,畫畫要買材料,材料都不便宜,雖然姚芬不像趙欣他們,報了很多學校,需要天南地北地跑,就是一個中央美院,你也要有去北京的車旅費。
這些姚芬到哪裡去拿?她連平時的生計都成問題,天天吃稀飯啃饅頭都啃不起,住都沒有固定的住所,到處找朋友和同學家裡借宿,那時家家的住房都不寬敞,就是借宿,也不能擠久,更彆說還要買畫畫的材料和上培訓班,更彆說還要報名參加考試。
離開了家的姚芬,其實也就徹底告彆了再參加藝考的可能,她除了靠自己的長相,在社會上鬼混,其實沒有其他的出路。
城裡的小孩,還不如鄉下的孩子,真要讓她拉下臉,去找什麼工打的時候,她情願餓著肚子還挑肥揀瘦,當個營業員,她還擔心會被同學和熟人看到,丟不起那個臉。
而要去什麼正正經經的單位,那時還不像現在,什麼單位不需要開後門,姚芬到哪裡去找後門?
於是姚芬,就隻剩混社會,破罐子破摔這一條路了,她很快學會了抽煙喝酒,交起了男朋友,那男朋友,就是那個爛人,也是個好吃懶做的貨,沒有什麼正經的工作,就靠著到處坑蒙拐騙騙點小錢,這樣維持著兩個人的最低生活。
姚芬的父母,那時還沒有和姚芬斷絕關係,姚芬雖然已經離家出走,他們心裡還是掛念的,找鄰居的小孩們,讓他們去幫助打聽姚芬的情況,小孩們的耳目和交際是很廣的,他們很快就打聽到了姚芬和一個叫條兒的住在一起,這個條兒,就是一個混混。
姚芬的父母,聽到了宛如晴天霹靂,那時一個女孩子,和男的住在一起就是不要好了,和一個混混在一起,基本就可以認定是個女混混。
姚芬的父母,幾次找到了他們住的地方,想勸姚芬回家,她媽媽哭著和姚芬說,我們也不要你再考什麼大學了,你就回家,在家裡好好待著,沒有工作也沒有關係,爸媽養你。
姚芬說什麼也不肯回家,碰到條兒也在的時候,姚芬的父親,總是會和他大吵一頓,然後不歡而散。
最後一次,是條兒陪著姚芬回家拿東西,姚芬的爸媽把姚芬放進去了,但死活不讓條兒進門,條兒和姚芬的父親,不僅吵起來,還打了起來,條兒揮手一拳,就把姚芬的父親打得滿臉是血。
幸虧隔壁鄰居湧過來,好幾個人一起把條兒扭住了,扭下了樓,趕出了大門。
條兒在門外的江城路上罵罵咧咧一陣,氣咻咻走了。
姚芬家裡,姚芬和父母的爭吵還在繼續,她爸爸已經是徹底絕望,和前麵不一樣,他現在已經不再是挽留姚芬,而是衝她媽媽吼著,讓她走,我就當沒有這個女兒,這是在往外麵趕她了。
姚芬當然更是要往外走,她媽媽氣急了,最後說,你今天要是出去,就不要再回這個家。
姚芬說好,我不回。
你身上的一切,都是媽媽買的,你有本事,就把它們都還給我。
她媽媽的本意,當然是以此要挾姚芬,讓她不敢出門,沒想到姚芬竟當著她父母的麵,一件件地脫起了身上的衣服和褲子。
那時候是冬天,姚芬脫了外麵的羽絨衣,又脫裡麵的毛衣毛褲和內衣,接著脫鞋子和襪子,最後是隻穿著一條短褲和胸罩站在那裡,一雙眼睛瞪著她媽媽問
“可以沒有?”
她媽媽完全傻掉了,哪裡說得出話,姚芬就這樣赤著腳,轉身走出了家門,圍在外麵看熱鬨的鄰居,有人實在看不下去,把自己身上的勞保大衣披在了姚芬的身上。
姚芬就這樣走了,從此和自己的家裡,徹底斷絕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