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工看了他一眼說“你以為你不告訴她們,她們就不知道了?老太太們可都是火眼金睛,還天生有當間諜的天賦,你忘了大名鼎鼎的朝陽大媽了?”
穀張向北啞然,他明白了,奶奶和外婆一定是去自己房間,沒看到自己,她們特意在停車場守著,看到自己回來,沒有回家,而是來了這裡,她們也跟著過來。
怪不得她們一次也沒有問他,自己到哪裡去了,也沒有問自己中飯在哪裡吃的,他們知道茶樓裡有吃的,餓不著,在茶樓裡坐著,也好過整天在床上躺著,她們因此放了心。
“來來,喝酒,再嘗嘗我新做的幾個鹵菜,今天來個痛快。”顧工邊把馬甲袋裡的酒和鹵菜拿出來,邊和張向北說。
他拿出了一個兩斤裝的扁平的不鏽鋼酒壺,酒壺的外麵還有一層皮質的套子,他打開蓋子,湊近張向北的臉前,張向北感覺到一股凶猛的酒勁從壺嘴裡噴湧而出,好像狠揍了他一拳。
“這是什麼?”張向北問。
“好東西,你等會嘗嘗就知道了。”顧工說。
張向北說“不行,我不能喝酒,等會還要開車。”
“去接張向西是吧?”顧工說,“老太太懿旨,張向西你不用接了,她們會去接,讓你好好喝酒,看你憂慮滿麵的,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哈哈,後麵半句是我加的,老太太讓你喝好吃好。”
看著桌上的酒菜,張向北有些忍不住了,他自己好像都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有多久沒有儘興地喝了。
顧工拿起茶幾上的兩隻茶杯,把酒斟滿,示意張向北說“來來,嘗一口,這是我自己做的,找原料費了好大的勁。”
張向北舉起杯子喝了一口,感覺這酒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片,把嗓子都割開了,張向北叫道
“我去,這麼難喝!”
“稍等,稍等。”顧工抬起雙手,微閉上眼睛,好像是在默數著時間,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手朝下麵一揮說
“再說說你現在的感受。”
張向北想了一下,他說“好像嗓子被刀片刮過一樣……”
“對對,是不是刮乾淨了,好像嗓子都粗起來了?”顧工問。
他這麼一說,張向北還真的是有這麼一種感覺,感覺自己的嗓子眼,原來是淤塞的,現在被徹底疏通了,說不出的暢快。
“來來,來第二口。”顧工舉起杯子和張向北說,張向北和他碰碰,喝了第二口,第二口酒下去,沒有像前麵那麼辣,但從喉部開始,全身好像都熱了起來。
“有沒有原漿酒的意思?”顧工問。
張向北點點頭。
“告訴你,這個可比糧食酒厲害,有祛風、活血、解毒的功效,你要是有風濕病,每天喝一點這個,保證很好。”顧工說。
“這是藥酒?”張向北奇怪了,“喝不出來啊,除了辣嗓子,像劣質白酒,其他和糧食酒沒有區彆,沒有藥味啊。”
“你再喝喝,看看還會不會有劣質酒的感覺,劣質酒除了讓你頭痛,會有這種渾身通暢的感覺?我是故意把口感做這麼辣的,這樣才會讓人印象深刻。”顧工說。
“好好,印象確實深刻,彆賣關子了,可以告訴我是什麼酒了吧。”張向北說。
顧工“哈”地笑了一聲“這個酒,原來是敝帚,現在是珠玉,你老爸小的時候常見,你爺爺肯定經常喝,但現在找不到了,沒人釀也沒地方買了,為什麼,以前是窮人的權宜之計,現在人人都覺得自己日子好過了,看不上了,久而久之,就忘了。
“卻不知道,這其實真的是好東西……”
“打住,打住,彆吊人胃口了,他媽的上次是蓮子酒,這次又是什麼?”張向北說。
顧工哈哈大笑“我在細數它的淵源啊,你不聽我娓娓道來,還要打斷我,敗不敗興?”
“倒敘,可以嗎?先說關鍵的,然後再娓娓道來。”張向北說著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好吧,這是金剛刺酒。”顧工說,“你知不知道什麼是金剛刺?”
張向北搖了搖頭。
“唉!”顧工歎了口氣說“真拿你們這些不知稼穡的城裡小孩沒有辦法,彆瞪我,你還算好的,至少分得清小麥和韭菜,這金剛刺在我們這裡,太常見了,你去鄉下,路邊和溪旁,山溝灌木叢裡,到處都能見到。”
“長什麼樣的?”張向北問。
“葉子就像是樟樹葉,我是說形狀,不過是翠綠色的,長高了是藤,特彆喜歡爬到鬆樹上,枝乾上有刺……”
“你先告訴我有刺,我不是馬上就知道了,山裡枝條上有刺的植物,才幾種,我當然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張向北打斷了顧工的話,罵道。
“好好,我的錯。”顧工說,“這酒,就是用金剛刺的根莖吊的,以前人窮,舍不得用糧食吊酒,就用番薯,連番薯也舍不得,就去挖這金剛刺的根莖來釀酒,金剛刺本身就是草藥,用它根莖釀的酒,你喝不出藥味,它卻有藥酒的功能。
“大家的日子好過了,糧食多起來了,就沒人用它來吊酒了,嫌它口感不好。”顧工說,“其實忘記了,現在的人每天細嚼慢咽,吃著精細的食物,把嘴吃刁了,也吃麻木了,卻正好需要這種粗糲的東西,來刺激刺激自己的感官。
“這酒,不僅入口的時候生猛,後勁還很足,我在吊酒的時候,故意……”
“讓它真的像金剛刺了?”張向北問。
“對對,這樣才會過癮,說,過不過癮?”顧工舉起杯子,“過癮就走一個。”
張向北舉起杯子,和顧工碰碰,兩個人一飲而儘,顧工接著又給兩隻杯子滿上。
“這金剛刺,不是到處都有,很稀鬆平常,你怎麼說它難得?”張向北問。
“到處都有不假,但要人去挖啊,沒地方買,我是專門請了人去挖來了三百來斤,花的錢,比買兩千斤的大米還多。”顧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