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言而後!
範氏記得剛買下孩子不久的某天,她熬夜整理完賬本,準備回屋休息。路上卻隱約聽見責罵和鞭打的聲音,她循聲找去,見管家正在打個孩子,孩子被按在長椅上,身著的白衣悲傷滿是被抽處的血痕,範氏眉頭緊皺,出聲阻止了對方的暴力行為。
範氏詢問情況,得知這孩子半夜哭鬨,吵著其他人。她抱起長椅上的孩子,發現正是那日自己救下的雙胞胎之一。見其雙眼無神,臉蛋漲紅,心中一緊。她伸手搭在孩子額上,更是觸及炙手的滾燙。
“孩子發燒了,去找大夫來。”
管家微愣,想出言提醒範氏現在是深夜,不用為了一個丫鬟興師動眾。但見範氏麵色不善,知她心中有怒不宜多言,隨即馬上派人去請大夫。
“孩子無故哭鬨,打罵無用,必有有緣由。身為宰相府的管家,府上大小事眾多,每件事都要經手是很辛勞,我們也都看在眼裡知你不易,但也是主人對你勝任這個位置的肯定。在內在外,你所做所為都是主人的麵子,是他人看待主人的一個渠道。你心裡要有數。”
範氏說話時並沒有看向管家,而是審視在場的所有人。她目光沉寂,眼神淩厲,讓人心中膽顫,不敢造次“下次不可再這樣,凡事一定要問情緣由再做決斷,也要賞罰分明,不可徇私枉法。如果遇到不能決定的事情,可以來問老爺和我。”
管家忙應下,額頭,背上早沁出一片冷汗。也怪他半夜被吵醒,心中不悅,也沒有多問事情起因,就借此發泄心中情緒。
“我記得這孩子有個姐妹,在哪?”
範氏詢問,管家應道,邊執袖拭去臉上的汗水邊上前查看,指著角落裡的女孩“是這個孩子,叫若曦,是楚曦的妹妹。”
若曦見範氏幫助楚曦,心想楚曦這是交了好運得到夫人憐憫,以後指不定就能跟在夫人身邊。夫人現在問起她,一定是要連她一起帶走。
她心中喜悅,卻聽範氏問道“身為楚曦的妹妹,彆人也許不知道楚曦生病,你天天與其一起,又怎能不知?姐姐生病受到責罵,甚至因此被打,你為何不出來替她解釋或者勸阻?當初你要被父親賣去宜春苑,楚曦為了保護你可是拚勁全力,差點死在醉酒的父親手裡。”
範氏之所以會買下這兩個孩子,起初是因為對孩子父親無賴行為的憤怒,但真正讓她決定買下孩子,是因為楚曦觸動了她為人母的那根弦。
楚曦緊緊抱著若曦,不讓父親把妹妹從懷裡奪走。男人眼看著到手的錢就要飛了,急紅了眼,用力擰著楚曦瘦弱的身體,揪其頭發,甚至拎她耳朵,想要把容貌好看的若曦搶下來賣掉。四周人對他行為議論紛紛,指責咒罵,但也隻是看著,沒有人出手阻攔。
楚曦疼哭了,雙手更緊的抱住了若曦,本能喊著娘救救我和妹妹的話。她喊得淒厲,孩子的哭聲就像夜晚貓的嚎鳴,讓人不寒而栗。儘管是大白天,豔陽高照,但畢竟是傷天害理之事,就連做慣這些事的宜春苑管事都為之打了個寒顫。
範氏讓人停下馬車,派人上前了解情況後便買下了孩子,並讓男人簽下不可再認回兩個孩子的契約。
婆子領著抱著若曦的楚曦走到範氏跟前。楚曦把妹妹放在一邊,自己突然就跪在地上給範氏磕頭“謝謝夫人救下我和妹妹,楚曦願意為夫人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她說的誠懇,眼神堅定,是女人特有的堅韌。
範氏頷首,放下簾子,讓婆子把兩孩子抱上後麵的馬車。
此刻,楚曦麵對範氏的責問,似乎被嚇到了。剛想流露出的討好笑容立刻有了哭腔,梨花帶雨的落下淚來,委屈的模樣惹人憐愛。雖然身著粗布衣服,也掩蓋不了以後一張讓人垂涎三尺的姣好臉蛋。
“許是孩子小,又被場麵嚇到了,不敢說。”管家替若曦說道。
範氏心下冷笑,看著女孩在麵前演繹著蹩腳的戲法,同齡的女孩都不一定會相信,男人卻總會信以為真,在這類事上的天真,男人不分年齡限製。
發燒讓楚曦忽冷忽熱,此刻她感到了寒冷,哆嗦地伸出手臂摟住了範氏的脖頸。奶香的氣息充盈在倆人之間,楚曦迷迷糊糊地喊著娘,聲音很輕,滿是疑惑和惶恐,像在迷霧中尋著母親,卻隻聽到聲音摸不到人。
範氏想起自己女兒生病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叫喚。當自己握住女兒的手,回應她的呼喚時,陸雪穎才放下心來,繼續睡去。
她不再理會屋裡的人,帶著楚曦回到了書房,等來了大夫為楚曦治病,又讓丫鬟熬了藥,給她服下。
現在,自己的女兒竟然選了楚曦做貼身丫鬟,也是緣分。人的宿命真是奇妙,自己買下楚曦,救下楚曦,自己女兒又選了楚曦。萬事皆是有始有終,人獲得什麼樣的結果,都是起初自己的選擇而定。
而若曦,範氏不屑一顧的扯出悲涼的笑意。一個人最無知的存在就是不自知。擁有再好的底牌,認不清形勢,終究要功虧一簣。
若曦很懂運用人情世故為自己鋪路。表麵和楚曦相依為命,情同手足,背地裡把自己做錯的事都推給了對方承擔。她把自己和楚曦拉開距離,挑準時機,進入下人們的小團體中,迅速和身邊的人拉好關係,為自己有機會晉升挑準機會。
隻是她拚死爬上來,卻不知妻妾又是整麼一個悲傷的存在,她無非從一個階級爬到另一個階級,看到的永遠是表麵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