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言而後!
然而榮臻的精神始終沒有放鬆,她不在意輸贏,卻不能不在意一直沒有出現的榮直。因為阿諾這匹黑馬,想來除了她和父親以及二哥外,眾人都忽略了榮直這個本是最大威脅的存在。而以自己對他的了解,對方……
榮臻眼皮一跳,見阿諾背後突然閃出個身形魁梧高大的男人,四肢健壯有力,一看就是個練家子,拳腳功夫很厲害。
他手戴虎爪,不由分說,出圈直衝阿諾背心。
此人正是榮直。
榮臻下意識往父親的位置看去,他老人家臉色鐵青,茶杯捏在手中,幾欲破裂。
榮臻雙唇緊抿,回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倆人纏鬥。阿諾許是不明榮直為何對自己人的他出手,對其攻擊隻守不攻,很快便處於下風。榮直乘勝追擊,拳腳交加,阿諾不慎,身體在阻擋慣力下滑下一旁土坑,若這樣掉下去,坑下都是竹管和硬石,不死人也廢了。好在阿諾反應極快,拔出腰間匕首紮進土坑一端,才暫時停止了身體的繼續滑落。
男人見狀,怒從心起,虎爪向阿諾麵頰擊去。阿諾橫臂一擋,臂有護甲,卻仍然留下五條血印。
榮臻緊皺眉頭,心中憤然,是真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狠絕和不知大體。
而見此生死相搏,雲楷不知想到了什麼,也似心有所感。他轉頭望著榮臻,傾身靠向她身側。待對方的目光望過來時,真摯又懇切地說道“朕今天才明白自己當初是多愚昧,如一直是從前的樣子,許是很快就會被人所害。朕能有現在的覺悟,都是因為遇到了皇後,是你對朕的栽培以及付出的心血,讓朕逃過了一劫。”
榮臻微微一怔,緊繃的麵頰有了些許笑意,但此番鬆動倒不是因為雲楷的話有多感人。她與雲楷相處近一年,自雲楷肯按著她的教導來改自身缺點起,倆人就一直相敬如賓。雖然對方很依賴她,平日也時有關切地問候,但其骨子裡的執拗和自卑是不願認可他人在自己之上的,所以像這般直接承認自己的不足,認可榮臻的價值,倒是開天辟地的第一次。
雲楷見榮臻望著自己淺笑嫣然,心中喜悅,不由握住榮臻放在膝蓋上的手,卻猛然被她冰涼的素手所驚“皇後的手怎如此冷?”
見雲楷要喚下人給自己拿暖爐,榮臻出手阻止“許是台下某人手段太過陰狠,看了心涼。”
“戰場廝殺隻求勝負不講君子,比這更有過之而不及。”
“皇上說的是。”
雲楷學著榮臻往常安慰自己那般輕輕撫拍她的手背“不過朕明白皇後所想。雲國百姓每每談論起你,都誇你打仗時用兵如神。你的戰場謀略講究心理戰術,而非陰狠卑劣的賊人手段,自然瞧不上台下偷襲者的行徑。”
是啊,這個偷襲者還是榮家長子,她的大哥榮直,也不知雲楷之後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雖然打鬥很精彩,但朕也不喜歡半路跳出來搶功的家夥。即使勝利,也是投機取巧。個人能力固然重要,但打仗不是一個人的事,需要各方麵的配合。”雲楷見榮臻未言,便把對方冰涼的手捂在自己雙手掌心中,繼續說道“皇後曾和朕說過,要成為能使家園國泰民安的賢王,首先就要得民心,不然難以治國。想來打仗作戰也是這個道理,將士不齊心不信任,就沒法贏得戰役。而兩者無論哪一個不得心,最後結局都會導致國破家亡。”
榮臻聞言,回握住雲楷的手,悄然道“楷兒長大了。”
積極改掉往日陋習,克製心中惰性完成從前荒廢下的學業,待人處事上也大有進步,雲楷一年裡的改變她有目共睹。但榮臻也清楚,自己遇見雲楷時,這孩子性格,秉性,耳目渲染的東西已經讓他養成了一種消極且戾氣的本能,如同稚兒般無禮又暴躁的性格。
現在的改變是個好現象,但表麵的改變並不能完全糾正已經成型的存在,一旦遇到重大的事情,雲楷很有可能會因承受不住壓力被打回原形,往後再要拉他起來就困難了。何況時間不等人,一步錯,步步錯。
周圍的驚呼拉回了倆人的注意,榮臻和雲楷看向演練場地。阿諾格擋的手臂縱然有護甲保護,周邊裸露的地方卻已經血肉模糊,但另一隻緊握匕首的手讓他依舊牢牢掛在土坑壁上。
烈日之下,榮直久戰未勝,難免心浮氣躁。他開戰前,無論身手還是名氣都占儘優勢,是衛冕第一的存在,可偏偏被這阿諾搶儘風頭。一如此刻他花儘力氣,卻沒能把身處劣勢的阿諾打進土坑,讓眾人看儘了笑話!
就在榮直分心之時,阿諾雙腿蓄力一蹬,與握著匕首的手共同使力,身體竟然躍上土坑,隻差一個落腳點穩住身體。榮直反應過來,對他的身體就是一拳,阿諾立即雙手抓握住榮直的手腕,一招借力打力,躲過了榮直的致命一擊,並順利回到地麵。
也是榮直偷雞不成蝕把米,被阿諾力量所帶,他卻成為即將要掉進土坑的那個人。好在阿諾不計前嫌,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抓住了榮直的手臂,使勁把他拉上了地麵。
阿諾沒有停留,見榮家軍還在奮戰,他拔下土坑邊緣上自己的匕首,打起精神衝向演練場地的正中位置,幾番博弈後終於奪下代表勝利的旗幟。
雲楷在台上看得心潮澎湃,恨不得也有這般好身手。他滿目向往,仿佛此刻自己正是身處戰場中心的威武君主,帶領將士,浴血沙場,獲得勝利,贏得威名。
一時間,勝利的隊伍歡呼四起。觀看的人群似乎也從這置死地而後生的場麵回過神,發出陣陣讚歎。
少年朝看台高舉旗幟,所有人隻道他是看著皇帝,來宣泄心中的喜悅和興奮。
陸雪穎卻不這麼認為。直覺告訴她,即使看不清具體的位置,少年的目光也正越過人群,凝視著榮臻應該在的方向,凝視著他為之勝利的唯一目標。
陸雪穎起身,在喧鬨的人群議論中,離開了她所在的觀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