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的陰雲與星君覺醒的波瀾，被一道來自西北的、帶著塵沙與希望之風的電波，暫時衝淡了幾分凝重。當“刑天”艦在“天闕”科考站低空懸停，放下林默一行時，前來迎接的西北戰區後勤主官王援朝上校，黝黑乾裂的臉上帶著久違的、幾乎可以稱之為亢奮的紅光。
“林先生！蘇總工！趙局！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王援朝顧不上寒暄，聲音嘶啞卻洪亮，一把抓住林默的手，力道大得驚人，“‘天河’成了！第一批水！昨天下午三點十八分！出！水！了！”他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閃爍著水光。
“‘天河’？”趙正剛眉頭一挑，目光銳利地掃過遠處地平線上隱約可見的龐大建築群輪廓，那正是之前被列為最高機密的“盤古基地”附屬工程之一，“是那個…冷凝廠？”
“對！就是它！‘天河淨水廠’！成了！真成了！”王援朝用力點頭，指著身後一輛經過防塵改裝的越野車，“走！上車！帶你們去看看！去看看咱們西北的救命水！”
車輪碾過乾涸龜裂的戈壁，卷起漫天黃塵。窗外景色單調而殘酷：灰黃色的天空下，是無邊無際的、被風蝕成奇形怪狀的雅丹地貌。稀疏的、耐旱的駱駝刺和紅柳蔫頭耷腦地附著在沙石地上，葉片蒙著厚厚的灰。偶爾能看到廢棄的村莊土牆，如同大地的傷疤，無聲訴說著缺水的絕望。
“三年…整整三年沒下過一場透雨了。”王援朝看著窗外，聲音低沉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車門，“地下水快抽乾了，鹹的。黃河引水指標年年縮減，杯水車薪。老百姓…太難了。一盆水，洗臉、洗菜、喂牲口、最後還得澄清了澆那點保命的口糧田…娃娃們身上都起皮，學校停水是常事。”
車內氣氛有些沉重。陳浩看著窗外掠過的、一個用破舊塑料布收集晨露的佝僂身影，咂了咂嘴，沒說話。蘇晚晴默默調出個人終端，連接上“天河淨水廠”的實時數據流，一行行冰冷的數據在護目鏡內側快速滾動。
“昆侖寒氣萃取效率穩定在97.8…廣寒宮級冷凝陣列核心溫度維持絕對零度上0.03k…大氣水分子捕獲率理論峰值…息壤微生物仿生膜透水速率…”她低聲念著，冷靜的聲線下壓抑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林默靠在後座，閉目養神。盤古脊柱共鳴帶來的精神疲憊尚未完全消退，胸口玉璜散發著溫潤的涼意滋養著識海。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無名指上的“不息”戒指，感受著燧人核心傳來的穩定暖流。西北的乾渴，透過車窗縫隙鑽進鼻腔的塵土氣息，與王援朝話語裡的沉重，如同無形的絲線，纏繞著他對昆侖之危的憂慮。民生多艱，而守護，從腳下這片乾裂的土地開始。
越野車翻過一道低矮的山梁，視野豁然開朗。
巨大的廠區如同鋼鐵巨獸，匍匐在戈壁灘上。最引人注目的，是數十座高聳入雲的巨型塔架。塔身並非傳統冷卻塔的粗笨，而是覆蓋著大片大片閃爍著幽藍色澤的、仿佛巨大鱗片般的特殊材料——那是應用了“廣寒宮”深空冷凝技術的超導集熱冷凝板。它們在並不熾烈的西北陽光下，高效地吸收著微弱的熱輻射，將核心溫度降至接近宇宙深空的極寒。
塔架下方，並非蓄水池，而是一片片占地極廣、由無數蜂巢狀精密單元構成的“冷凝田”。空氣被巨大的、噪音極低的風道係統源源不斷地吸入，經過初步的除塵和預處理。當飽含水汽儘管極其稀薄）的空氣流經這些溫度低到恐怖的冷凝單元時，神奇的一幕發生了：水分子被瞬間“凍結”，如同被無形的磁石捕獲，從氣態直接凝華成極其細微的冰晶！這些冰晶在特殊的振動頻率下，沿著仿生學設計的超疏水納米管道滑落、彙聚。
“看！那就是‘天河’！”王援朝指著冷凝塔下方，聲音帶著顫抖。
隻見一道道清澈無比的水流，如同溫順的銀龍，從各單元彙聚到中央主輸水管道中。管道透明，水流在其中奔騰的景象清晰可見，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水流被泵入巨大的緩衝穩壓罐，然後通過粗壯的、覆蓋著保溫材料的管道，如同血脈般延伸向遠方乾渴的城鎮和村莊。
“日產量多少？”趙正剛問出了關鍵。
“昨天試運行峰值，單日淨水四十八萬噸！”王援朝報出一個石破天驚的數字，眼中精光爆射，“設計產能是百萬噸級！這才開了不到一半功率！而且，這水！”他激動地拍著大腿，“經過檢測，純淨度遠超國家一級飲用水標準！幾乎不含任何雜質和有害礦物質！比娃哈哈還純！”
四十八萬噸！這個數字砸在眾人心頭，沉甸甸的，卻是甘霖的重量！足以解決百萬級人口的日常用水！
“成本？”林默睜開眼，問了一個更實際的問題。技術再先進，若百姓用不起，也是鏡花水月。
“低！低到離譜！”王援朝興奮地揮舞著手臂，“主要能耗是維持冷凝核心的超低溫，靠的是昆侖寒氣的‘冷源’和基地的聚變供能！加上自動化程度極高，人工成本很少！上麵批示了，‘天河’不以盈利為目的，是民生保障工程！水價…”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洪亮地宣布，“居民生活用水，每噸定價——人民幣五分錢！農業灌溉用水，免費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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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錢？！”陳浩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一桶桶裝水都買不到！這跟白送有啥區彆？”
“就是白送！”王援朝斬釘截鐵，“國家財政兜底補貼！要讓最缺水、最窮的老百姓，也能敞開用水！洗衣服！洗澡！澆地！這是救命水！更是希望水！”
越野車駛入廠區外圍的生活保障區。這裡的氣氛與荒涼的戈壁截然不同。嶄新的居民樓已經拔地而起，配套的學校、衛生所、小廣場初具規模。而此刻，小廣場上人山人海，鑼鼓喧天！
“來了！水車來了！”眼尖的孩子尖叫起來。
隻見幾輛漆成天藍色的重型罐車，在人群的簇擁和歡呼聲中緩緩駛來。車身上噴塗著醒目的“天河甘露”字樣和一個水滴環繞星辰的ogo。罐車停穩，工作人員熟練地接上粗大的水龍頭。
清澈的、泛著誘人光澤的水柱，嘩啦啦地衝入早已排成長龍的水桶、臉盆、甚至是大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