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居書房內,死一樣的寂靜。
空氣中浮動著塵埃與舊紙張混合的、被時光遺忘的氣息。
蘇明玥指尖下的日記殘頁薄如蟬翼,卻重若千鈞。
那句“如果她們必須分開,就讓痛苦留給我,讓笑容給她”,像一根無形的針,精準地刺入她心臟最柔軟、最不設防的一角。
她是誰?“她們”又是誰?
蘇明玥閉上雙眼,世界在瞬間褪去色彩,化為一片由數據流和邏輯鏈構成的灰色海洋。
【商業直覺】——這項她賴以在商界縱橫捭闔、無往不利的天賦,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和精度,剖析著眼前這張薄薄的紙。
沒有錯過。
那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化學殘留,在她的感知世界裡被無限放大,呈現出清晰的分子結構。
一種早已被禁止使用的強效神經阻斷劑,專門用於早期意識剝離實驗,其作用是精準切斷特定記憶與情感的神經連接,讓大腦在“遺忘”的同時,不會產生生理排斥。
她母親的日記,竟然是實驗報告的一部分。
一道冰冷的電光石火,撕裂了蘇明玥二十多年來構建的認知世界。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是母親傾儘心血培養的驕傲。
可這殘留的藥劑卻在無聲地嘲笑著她的天真。
她不是被精心“選中”的那個,恰恰相反,她是被粗暴“留下”的。
那個被分離出去的、承載了所有痛苦的“她”,才是這場殘酷實驗真正的核心。
“哢噠。”
日記本被猛然合上,發出的脆響在空曠的書房裡回蕩,驚起一片塵埃。
蘇明玥睜開眼,眼底那片商業戰場上淬煉出的冷靜與銳利,此刻正被一種更為深沉、更為危險的寒光所取代。
原來,她所謂的堅韌,她引以為傲的一切,都建立在另一個生命的廢墟之上。
同一時間,京城,顧氏集團頂層,一間物理隔絕、信號全無的密室裡。
顧承宇的指尖在特製的量子鍵盤上疾速敲擊,一串串複雜的指令流淌而出,繞過層層防火牆,直指顧家最深處、最黑暗的私密數據庫。
屏幕上,一個被標記為“最高絕密apha”的檔案正在被暴力破解。
進度條每跳動一格,都伴隨著刺耳的係統警報。
這是他爺爺那輩留下的禁區,據說牽扯到家族崛起的原罪。
終於,隨著最後一道防火鎖被擊穿,一份塵封了二十多年的檔案緩緩展開。
【項目名稱:新神經情感耦合項目】
【啟動時間:1998年】
【項目主導:林嘯天林氏集團創始人)】
【首席研究員:林雅芝林嘯天之女)】
【副研究員:蘇婉】
【項目目標:創造能承受極端情緒壓力、剝離一切感性乾擾的“完美金融決策模型”。
通過對同卵雙生胚胎進行早期神經乾預,將情感與邏輯功能進行物理分離,培養出絕對理性的“邏輯體”與承載所有情感波動的“容器體”。】
顧承宇的呼吸驟然一滯,目光死死鎖定在檔案的末尾附錄上。
【實驗日誌摘要:雙生胚胎分離成功。
0a號樣本表現出強烈的情感波動,符合“容器體”特征,植入副研究員蘇婉家庭環境,進行常態化成長觀察。
0b號樣本情緒反應闕值極低,呈現完美“邏輯體”特征,轉入“靜默之繭”項目,進行深度靜默培養。】
“蘇明玥……”顧承宇盯著屏幕上“0a”那個代號,低沉的嗓音在密室中帶起一絲回響,仿佛來自深淵,“你就是0a……而那個0b,你的妹妹,她的存在從一開始就被抹去了,她甚至從未被登記出生。”
她是一個影子,一個不被世界承認的幽靈。
遠在歐洲,國際刑警組織總部的數據庫內,葉小棠正對著一片鮮紅的錯誤提示發愁。
她試圖調取蘇明玥七歲前的疫苗接種記錄,卻發現所有相關檔案都被標記為“數據遷移失敗,源文件損壞”。
這種級彆的係統性“損壞”,本身就是最高級彆的加密。
“見鬼了。”葉小棠咒罵一聲,放棄了這條路。
她轉而撥通了一個加密電話,線路的另一頭,是京城某社區衛生服務中心一位即將退休的老醫生。
電話接通後,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當葉小棠報出“蘇婉”和“二十多年前”這兩個關鍵詞時,她能清晰地聽到電話那頭傳來茶杯摔碎的聲音。
“你……你是誰?你想問什麼?”醫生的聲音蒼老而顫抖,充滿了恐懼。
“醫生,我隻想知道一件事,”葉小棠放緩了語速,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力,“當年蘇婉女士帶孩子來打疫苗,到底是一個,還是兩個?”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老人粗重而驚惶的喘息。
良久,他才用一種幾乎被碾碎的、蚊子般的音量低聲道:“我……我記得……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下午,她抱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來的,裹在兩張不同顏色的小毯子裡……可是,可是第二天,她又來了,隻剩下一個。她說另一個孩子……被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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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去哪了?”葉小棠的心猛地揪緊。
“他們……他們說……”醫生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仿佛在回憶什麼恐怖至極的畫麵,“那個……從頭到尾,一聲都沒哭的那個孩子,被送去‘特殊教育中心’了……”
話音剛落,電話就被粗暴地掛斷。
葉小棠握著冰冷的手機,腦海裡隻剩下那句“一聲都沒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