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典的餘溫尚未散儘,雲港市的媒體圈卻早已掀起新的狂潮。
發布會結束的瞬間,蘇明玥強撐著嘴角的弧度,與蘇明心並肩接受著閃光燈的洗禮。
那雷鳴般的掌聲,曾是她預想中勝利的交響,此刻卻像無數根鋼針,紮進她的耳膜,尖銳而刺痛。
她的指尖死死摳著手機冰冷的邊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那段匿名的、僅有十幾秒的模糊視頻,像一個楔子,蠻橫地釘入了她的腦海,將她苦心經營的一切劈開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
“隻有一個能走出去。”
那個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金屬般的冷酷,隔著二十年的光陰,依舊讓她遍體生寒。
畫麵裡,兩個瘦小的身影擠在慘白的診療室角落,驚恐地縮成一團。
她看見了,那個被她稱作“姐姐”的女孩,那隻緊緊攥著自己衣角的手。
那不是保護,她現在才恍然大悟,那分明是一種瀕臨絕境的、本能的抓取,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明玥?明玥?”助理小陳的聲音將她從冰冷的回憶中喚醒,“車已經備好了,您看起來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去休息室?”
蘇明玥緩緩抬起頭,眼底的驚濤駭浪在瞬間被撫平,重新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古井。
她衝小陳微微一笑,那笑容無懈可擊,一如往常:“不用,直接回公司。通知各部門主管,半小時後開複盤會。”
她轉身,邁開腳步,高跟鞋敲擊著光潔的大理石地麵,發出清脆而堅定的聲響。
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著自己與那個被掩埋的真相之間的距離。
背後,蘇明心正被一群記者簇擁著,她臉上的光彩,是蘇明玥從未見過的、發自內心的璀璨。
那一刻,蘇明玥的世界被清晰地分割成兩半,一半是聚光燈下的喧囂與榮耀,另一半,是隻有她自己能聽見的、地基崩塌的巨響。
後台休息室內,蘇明心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還殘留著香檳的甜香。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臉頰因為興奮而泛著紅暈。
她成功了。
不是作為蘇明玥的影子,而是作為蘇明心,獨立、完整地站在了世人麵前。
陸子軒的消息幾乎是立刻就彈了出來,依舊是加密頻道:“乾得漂亮。你的聲音,今天就是最鋒利的劍。”
蘇明心看著這條消息,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她回複道:“這隻是開始。我們不僅要守住盾,還要把劍磨得更利。”她能感覺到,身體裡那股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徹底蘇醒。
過去,她依賴姐姐的指令,依賴智能環的提示,像一個精密的傀儡。
而現在,她開始享受思考的樂趣,享受每一次自主決策帶來的、心臟狂跳的刺激感。
顧承宇推門進來時,恰好看到她臉上自信的笑容。
他揚了揚手中的一份文件:“恭喜。這是‘雙簽名係統’專利的最終文件,我已經遞交了,共同持有人:蘇明玥,蘇明心。”
“謝謝你,承宇。”蘇明心真誠地道謝。
顧承宇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帶著一絲探究:“你姐姐……剛才看起來狀態不太對。”
蘇明心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隨即又釋然道:“或許是累了吧。這段時間,她比我辛苦得多。”她頓了頓,補充道,“而且,看著我終於能獨當一麵,她心裡肯定也很複雜。沒關係,我們會處理好的。”
她的話語裡充滿了對未來的信心,對姐妹關係的篤定。
顧承宇看著她清澈而堅定的眼神,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總覺得,蘇明玥剛才那瞬間的失神,不像疲憊,更像是一種……信仰崩塌後的空洞。
但他沒有證據,也不想在這勝利的時刻,給蘇明心潑上一盆冷水。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林氏集團頂層的臨時會議室裡,氣氛壓抑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葉小棠將最後一份審計資料歸檔,推到林景深麵前。
“初步核查完畢。‘明心藝術基金’下屬的三個療愈中心項目中,有兩個存在土地性質違規操作,一個涉嫌利用關聯公司進行利益輸送。這些都是你父親在位時留下的舊賬,但簽字的人,是你。”
林景深麵無表情地翻閱著文件,每一頁紙上,都記錄著他曾經不以為然、甚至默許的灰色操作。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葉小棠以為他要反悔。
“這些項目的經手人,現在還在集團擔任要職。”葉小棠的聲音冷得像冰,“你打算怎麼處理?”
林景深合上文件,抬起眼,目光裡沒有了往日的倨傲,隻剩下一種沉重的決絕。
“召開緊急董事會,所有涉事人員,一律停職調查。相關的違法證據,整理後移交司法機關。”
葉小棠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她本以為這會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