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像我買了。)
他那雙深陷在眼窩裡的、原本帶著幾分醉意的眼睛,此刻變得清明了許多。
定定地看著鏡南,看著她那雙毫無玩笑之意的、銳利如刀的鳳眼。
他太了解鏡南了。
這個被摩根當成繼承人培養的女孩,從不說廢話,更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誇大其詞。
當她說出燈塔上已經沒有比他更重要的人物時,那就意味著,這句話的分量,甚至超過了城主摩根本人。
“博士?”
弗林臉上的嗤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審視,好奇和一絲警惕的複雜神情。
他放下了酒瓶,沒有再喝。
“彆叫我博士,我隻是個被關了記不清多少年的囚犯。”
他的聲音低沉了下來,不再那麼尖刻,“不過……‘比摩根還重要’?嗬……”
他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輕哼,靠在操作台上,雙手環抱在胸前。
那雙深邃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認真地打量起那個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他一眼的年輕人。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他做了什麼?能讓一向認真的鏡南,說出這樣的話?
弗林的大腦,在酒精的麻痹下,依舊高速地運轉起來。
燈塔最近發生了什麼大事?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
然而,作為話題中心的常黎,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
糟老頭子沒什麼可看的。
從踏入這個房間開始,常黎的目光,就越過了弗林,越過了那一片狼藉,看著那個立在實驗台上的“藝術品”。
那正是ASH的機械軀體。
它腹部以下位置被部分拆解,靜靜地躺在一張冰冷的合金操作台上。
頂部的掃描臂投下的幽幽綠光,如同月華般,溫柔地籠罩著它。
上半身完全機械化,黑銀相間的精密結構,充滿了強烈的科技風格。
頸部與肩膀的連接處,大量精密的管線和接頭裝置裸露在外。
胸前覆蓋著流線型的、白色高亮合金護甲板,質地堅硬,在綠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珍珠般的光澤。
護甲板中間的接縫和螺栓結構,彰顯著無與倫比的精密裝配工藝。
而最吸引人的,是它的頭顱。
那是一張極具未來感的人類少女麵孔,五官精致而對稱,皮膚呈現出陶瓷般光滑的質感,略帶冰冷的色調。
它的雙眼是一對翠綠色的、清晰銳利。
眼角那抹淡淡的紅色眼影,為這冰冷的科技造物,增添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靈動。
短款的黑色波紋頭發,貼合著頭部的曲線,散發著金屬般的光澤。
(當你試圖嘲笑一個試圖勒住機器人脖子的隊長時,彆忘了有機器人給自己移植仿生頭發。)
頭部兩側,那對與頭骨融為一體的大型耳機狀裝置,構造複雜,外殼堅硬。
儘管它被拆解,儘管它失去了靈魂,但它依舊像一件沉睡的、完美的藝術品,靜靜地立在那裡,像是等待著被重新喚醒。
常黎對弗林的瘋言瘋語充耳不聞,他徑直向前走去。
腳下的金屬網格發出“嘎吱”的聲響,每一步都清晰而沉穩。
弗林有些詫異地看著這個完全無視自己的年輕人。
他在這裡被關了二十年,見過冷漠的守衛,見過恐懼的維修工,也見過像鏡南這樣帶著厭惡和命令口吻的“上司”。
但還從未見過像常黎這樣,將他——弗林,一個曾經能攪動整個燈塔風雲的天才,當成空氣的人。
常黎已經走到了那張冰冷的合金實驗台前,伸出手,指尖輕輕地劃過ASH那陶瓷般光滑、帶著一絲冰冷觸感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