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燃燒戰士們的生命和意誌。
後勤補給依舊源源不斷,彈藥箱像下雨一樣從天而降,堆積在掩體後方。
但戰士們的眼神,卻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最開始的激昂、憤怒、和同仇敵愾,已經被無儘的重複消磨殆儘。
腎上腺素的效果正在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疲憊和麻木。
一名城防軍士兵麵無表情地更換著彈夾,他的動作精準,如同演練了千百遍的機器。
換好後,他將槍口對準下方那片蠕動的黑色,然後扣下扳機,直到再次打空。
他身邊的龍骨村戰士也是一樣,機械地拉動槍栓,射擊,再拉動槍栓。
嘴唇乾裂,雙眼布滿血絲,瞳孔裡倒映著火光,卻看不到一絲情緒的波瀾。
他們不再怒吼,不再咒罵,甚至連多餘的交流都已停止。
整個戰場,除了槍炮的轟鳴和噬極獸的嘶吼,竟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寂。
彈藥是無限的,可敵人也像是無限的。
我們……真的能打贏瑪娜生態嗎?
人一旦放空思緒,就開始胡思亂想。
這個問題,像一粒劇毒的種子,在每一個戰士的心中生根發芽。
他們看著腳下被自己親手打空的、堆積如山的彈殼,又看看前方依舊望不到邊際的黑色獸潮。
鋼鐵和火焰在這裡犁地,可這片被瑪娜生態侵蝕的土地,似乎永遠也犁不乾淨。
每殺死一隻,就會有十隻從它同伴的屍體上爬過來。
這真的是一場可以勝利的戰爭嗎?
低沉的情緒,如同無形的瘟疫,在防線上悄然蔓延。
就連艾麗卡那興奮的叫喊聲也漸漸低了下去,隻剩下加特林機炮不知疲倦的咆哮。
她感受到了這股氣氛,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更瘋狂地傾瀉著火力,仿佛想用子彈的風暴將這股絕望吹散。
就在這時,東方的天際,那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被撕開了一道微小的裂口。
一縷極細幾乎難以察覺的微光,從那裂口中滲透出來。
起初,沒人注意到這絲變化。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
那道裂口被逐漸染成一種深沉的、帶著血色的紫,然後,一抹燦爛的金邊,頑強地鑲在了地平線上。
黎明,到了。
第一縷真正的陽光,刺破了籠罩大地的漫長黑夜。
它像一柄鋒利的金色長矛,瞬間貫穿了黑暗與混沌,將萬丈光芒灑向這片瘡痍的大地。
光芒照亮了一切。
照亮了城牆上每一張被硝煙和血汙覆蓋的、麻木而疲憊的臉龐。
也照亮了城牆之下,那足以讓任何人都為之絕望的景象——
無邊無際的獸潮,如同黑色的海洋,依舊在翻湧、在咆哮。
它們的身下,是堆積如山的同伴屍骸,粘稠的血液彙聚成河。
破碎的肢體,殘缺的甲殼,與焦黑的土地融為一體,構成了一幅真真正正的地獄繪卷。
這幅景象,非但沒有帶來希望,反而讓戰士們心中最後一點火苗,也幾近熄滅。
太……多了……
根本殺不完……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心沉入穀底之時,天空,再次發生了異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