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副市長安娜·伊格納季耶夫娜宣布成立“精神純潔委員會”,由她自己領導。委員會發布首批“建議”:避免複雜話題討論,優先“情感和諧”超越了“冷酷邏輯”,鼓勵報告“分裂性言論”。
可怕的是,許多市民熱烈歡迎這些措施。灰霧覆蓋區擴大,更多市民陷入“沉默狀態”——伊萬這樣稱呼那種認知退化。
伊萬和格裡高利意識到時間不多。他們潛入市政檔案庫,尋找工廠相關記錄。最終發現驚人事實:現任副市長安娜的祖父正是“無產階級思維”項目的首席科學家。項目沒被完全廢棄——隻是轉入地下,由秘密社團延續。
“看看這個,”格裡高利抖著手握著一份泛黃文件,“‘最終階段:當足夠多人達到認知統一狀態,場效應將自我維持並擴展,最終覆蓋全人類’。”
伊萬感到冰寒:“他們不是要控製科洛姆納——是要重塑全人類思維!”
最可怕的是文件末尾的預言:“抵抗將無效,因認知受損者將視拯救者為敵。”
當晚,伊萬和格裡高利目睹了預言成真。一群市民自發聚集在廣場,成為了烏合之眾,打砸搶、“0選購”……一個老教授忍不住想走過去,想製止混亂的蔓延,卻被一個“古惑仔”推翻,眼鏡順勢掉落外地,“古惑仔”一腳踏在眼鏡上,鏡片應聲而碎……
老教授茫然站立,淚水無聲流下——不是因失去眼鏡,而是因他意識到:受害者正在成為迫害者。
科洛姆納滑向集體瘋狂。“精神純潔委員會”獲得更多權力,市長成為傀儡。安娜·伊格納季耶夫娜的演講充滿情感呼籲和簡單口號,獲得狂熱歡迎。
灰霧現在覆蓋城市三分之二區域。受影響者發展出群體行為模式:他們穿類似灰色衣服,使用簡化語言,對複雜句法表現出生理不適。他們自發組成“和諧衛士”,巡邏街道,打斷“過度思考”活動——從象棋比賽到哲學討論。
伊萬和格裡高利建立地下抵抗網絡,但招募困難。大多數未受影響者選擇逃離或隱藏。最令人心痛的是,一些人自願加入灰霧區——因孤獨或恐懼。
“就像特維爾市那個著名實驗,”格裡高利悲觀地說,“放在籠中的猴子避免觸碰會電擊所有猴子的按鈕,最終毆打任何試圖觸碰的同伴。社會控製最有效形式是讓受害者執行它。”
麗莎,伊萬的助手,提出理論:灰霧可能不是傳統物質,而是某種概念性寄生體。“它強化認知偏見,抑製元認知——思考自己思考的能力。一旦有人停止反思,他們就易受感染。”
阿列克謝,曾經的懷疑主義者,現在全心投入抵抗運動。他開發出檢測設備原型,可以預警霧的接近。但更重要的發現來自伊萬諾夫留下的編年史碎片。
伊萬破譯了古老密碼:“心光護盾”——不是物理屏障,而是某種認知抵抗技術。中世紀修士通過特定冥想和邏輯練習保護自己。
團隊開發出“認知免疫訓練”:複雜數學題、邏輯謎題、多視角辯論。他們發現,持續從事高階思考的人對霧有抵抗力。
但傳播這些技術變得幾乎不可能。任何試圖理性討論的行為都被視為攻擊。一位試圖解釋科學方法的教師被學生舉報,送往“再教育營”——實際上是霧濃度最高的區域。
伊萬決定冒險使用電視台設備。他深夜潛入科洛姆廣播站,而格裡高利和小組大肆佯攻。
伊萬的演講激動人心:“科洛姆納公民!我們正遭受非物理攻擊!他們弱化我們思考能力!保持批判思維!問為什麼!拒絕簡單答案!”
但監控顯示,演講隻引起困惑和憤怒。一群人聚集在廣播塔下,要求停止“精英主義噪音”。
安娜·伊格納季耶夫娜的回應演講巧妙極了:“親愛的朋友們!有人想讓我們回到那個複雜、困難、孤獨思考的時代!但他們不懂簡單之美!不懂集體溫暖!拒絕分裂性邏輯!擁抱感覺到的真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她的演講獲得雷鳴般歡呼——邏輯已死,情感為王。
伊萬絕望中意識到:你無法用邏輯說服拒絕邏輯的人。
最黑暗的時刻到來:格裡高利被感染了。他在保護年輕誌願者時過度暴露於霧中。第二天,伊萬發現老朋友坐在公寓裡,眼神空洞。
“格裡高利?”伊萬試探地問。
老人抬頭,露出伊萬從未見過的簡單微笑:“為什麼要把事情複雜化,伊萬?現在一切都更簡單了。我不再擔心曆史、真理、道德...隻是存在。感覺很棒。”
伊萬心碎地發現,格裡高利正在焚燒自己的藏書——畢生收藏的珍貴曆史文獻。
“不需要了,”格裡高利快樂地說,“過去複雜又混亂。現在隻有現在。”
阿爾法嗚咽著,試圖阻止主人,卻被輕輕推開。狗的眼神比人類更理解發生的悲劇。
伊萬崩潰逃離。他的希望隨之粉碎。如果連格裡高利這樣堅強的心靈都能被攻破,抵抗還有什麼意義?
伊萬在絕望中獲得啟示。他回憶起格裡高利感染前的最後一句話:“要打敗鏡像,必須停止照鏡子。”
伊萬明白了:抵抗運動一直錯誤地與霧進行理性交戰,但這正好落入陷阱——因為爭論反而強化霧所依賴的二元對立。
更深的洞察來自麗莎。她發現霧不是均勻影響所有人——它放大已有認知傾向。簡單思維者變得更簡單,但複雜思維者...可能變得過度複雜以至於癱瘓。
“霧像是認知放大器,”麗莎推理著說出,“但也許我們可以反轉效應。”
團隊製定瘋狂計劃:不直接對抗霧,而是潛入其核心——工廠控製室,注入“認知反向波”——一種強化神經可塑性的信號,讓大腦抵抗簡化。
但首先,他們需要知道誰在控製係統。阿列克謝通過黑客手段發現驚人事實:安娜·伊格納季耶夫娜隻是傀儡。真正控製者是“純淨社團”——由前科學家和官員組成,但他們自己也受霧影響,現在住在完全密封的保護區。
伊萬意識到這些控製者已成為自己係統的囚徒。他們害怕離開無菌環境,害怕複雜現實世界。
潛入工廠比預期困難。“和諧衛士”現在像免疫細胞一樣巡邏,本能地攻擊任何表現出複雜思維跡象的人。伊萬的小組使用反直覺策略:他們不隱藏,而是表演簡單化——穿著灰色衣服,重複流行口號,避免眼神接觸。
工廠內部令人震驚:控製室一塵不染,技術先進得不合時宜。控製者們坐在玻璃後麵,穿著防護服,像實驗室標本般生活。
伊萬小組設置設備時被發現了。但麵對控製者時,伊萬看到了可怕真相:這些人雖然技術控製著霧,但自己也認知退化——隻能理解係統的簡化邏輯。
社團領袖,一位九十歲的科學家,用孩子般簡單語言解釋:“世界太複雜太痛苦。我們讓人們快樂。簡單很快樂。”
伊萬意識到沒有邪惡陰謀家——隻有一群試圖消除認知失調的可憐人,最終消除了思考本身。
當設備激活時,效果出乎意料。反向波沒關閉係統,而是將其轉變為完全不同的東西:霧開始強化每個人的固有思維模式。
城市陷入終極混亂:簡單思維者變得完全原始,像野獸般嚎叫奔跑。複雜思維者陷入無限遞歸思考,卡在哲學悖論中。神秘主義者看到幻覺,技術專家看到數字流覆蓋現實。
伊萬小組匆忙逆轉設備。但關鍵時刻,阿列克謝做出了不同選擇:他重編程係統,不是關閉,而是將其轉變為“認知鏡廳”——讓每個人體驗他人的思維模式。
瞬間,科洛姆納每個人都短暫體驗了其他認知方式。
簡單思維者突然感受到複雜思維的痛苦和美麗。複雜思維者感受到簡單思維的直觀力量。控製者體驗到被控製者的窒息。
效果震撼但短暫。係統過載崩潰,霧緩緩消散。
霧散後,科洛姆納留下深深傷痕。一些人永遠無法恢複,包括格裡高利。大多數人緩慢回歸正常認知,但帶著奇異“回聲”——偶爾能直覺理解對立觀點。
安娜·伊格納季耶夫娜和控製者被拘留,但審判顯得徒勞——他們真誠相信自己在拯救人類。
伊萬和麗莎成為重建顧問。新市長采納他們的“認知多樣性”政策:鼓勵多元思維模式,同時承認不同認知方式的優勢。
紀念碑在工廠原址建立,不是紀念勝利,而是紀念失去的——刻著所有受害者的名字,包括那些自願放棄思維的人。
伊萬經常拜訪格裡高利。老教師住在安靜的療養院,快樂地從事簡單園藝工作。有時,短暫清醒時刻,他會緊握伊萬的手,眼神充滿舊日的銳利:“記住,伊萬,真正的地獄不是思考太多或太少,而是禁止他人以不同方式思考。”
然後迷霧會再次籠罩他的眼神,他回到簡單當下,哼著無名小調,修剪玫瑰。
伊萬離開時總是思考:我們中最瘋狂的是那些從未懷疑自己理性的人,還是那些拒絕一切理性的人?
科洛姆納的傷口慢慢愈合,但傷疤永遠可見。在某些夜晚,居民報告看到幽靈般的灰霧在街道飄蕩,但接觸時消散無蹤——也許隻是幻覺,或是係統殘留。
更持久的是認知回聲:市民偶爾會體驗到奇怪的思維共享瞬間,理解通常無法理解的觀點。這成為科洛姆納秘密寶藏——提醒他們:真正可怕的不是思維差異,而是拒絕差異的思維。
伊萬和麗莎結婚那天,整個城市體驗到罕見的共識時刻——不是思維統一,而是多樣性的和諧。在那一瞬間,科洛姆納每個人都感到與他人的深刻連接,同時完全是自己。
然後時刻過去,生活繼續。但偶爾,當兩個市民爭論時,他們會突然停頓,微笑,說:“也許你有點道理”——然後繼續爭論,但帶著新的尊重。
正如格裡高利在某個清醒時刻曾說:“認知不是單色光,而是光譜。我們需要整個光譜才能看見完整人類。”
而在他簡單的大部分日子裡,他隻是修剪玫瑰,感到太陽溫暖,滿足於存在本身——這也許本身就是一種智慧,提醒著平衡的必要性。
喜歡羅刹國鬼故事請大家收藏:()羅刹國鬼故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