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的手臂環抱著他,最初的心滿意足逐漸被疲憊拖入意識的深淵。
然而,等待他的並非安寧,而是深埋心底、從未真正消散的黑暗夢魘。
夢境如冰冷的潮水般將他吞沒。
他不再是那個擁有鳴人的佐助。
他在一片無儘的、泥濘的、冰冷的雨夜。
空氣裡彌漫著鐵鏽般的血腥味和雨水無法衝刷乾淨的絕望。
護額上的劃痕如同烙印,冰冷地刻在額間,宣告著他的叛離與孤獨。
腳下是粘稠的泥濘,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拖拽著整個世界的重量。
沒有方向,沒有終點,隻有永無止境的黑暗和寒冷。
身後空無一人。
沒有那個總是大聲呼喊他名字、執著地追逐而來、用最燦爛的笑容試圖融化他心中堅冰的金發身影。
‘孤獨……才是真正的力量。’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腦海回蕩,仿佛來自他自己,又仿佛來自深淵。
但他此刻感受到的,隻有力量被抽空後的虛無和刺骨的冰冷。
他握緊了草雉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但那曾經賦予他力量與目標的仇恨,此刻嘗起來卻隻剩下灰燼般的苦澀。
周圍浮現出無數模糊扭曲的麵孔——木葉的忍者、家族的亡魂、甚至還有……鼬。
他們的眼神空洞,帶著無聲的譴責和深深的失望,仿佛在說。
‘看啊,這就是你選擇的道路。永恒的黑暗,永恒的……獨自一人。’
他試圖揮劍斬斷這些幻影,但劍鋒所過之處,隻有更深的空虛。
他感覺自己正在不斷下墜,墜入一個沒有聲音、沒有光線、沒有溫度的無底深淵。
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窒息般的痛苦蔓延至全身。
他失去了所有羈絆,也意味著……他失去了一切。
他注定隻能在黑暗中煢煢孑立,直至毀滅。
這就是夢中的他選擇的道路,也是他‘應得’的結局。
“鳴人……”
一個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卻在喉嚨深處被凍結,化作更深的絕望。
在那個世界裡,不會有回應。永遠不會。
“……!”
佐助猛地從夢魘中驚醒,心臟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撞破胸腔。
他劇烈地喘息著,額際沁出的冷汗沿著鬢角滑落,浸濕了一小片枕頭。
夢中那蝕骨的冰冷和令人窒息的孤獨感如同真實的觸感,依舊緊緊纏繞著他。
讓他的四肢百骸都感到一種僵硬的寒意,指尖甚至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那雙深邃的黑眸裡麵翻湧著尚未散去的驚恐、痛苦,以及一絲幾乎要衝破理智的瘋狂。
山洞裡依舊安寧,與他劇烈的心跳形成殘酷的對比。
他急促而不穩的呼吸驚擾了懷中熟睡的人。
鳴人在睡夢中無意識地蹙了蹙眉,發出模糊不滿的咕噥聲。
非但沒有遠離,反而像是本能地尋求安慰般,更加用力地往他溫熱堅實的懷抱深處縮去。
一條腿霸道地跨上佐助的腰際,手臂也收緊,將他抱得更牢,仿佛在夢囈著宣告所有權。
“不準走……佐助……”
懷中那真實存在的、溫熱的、重量實實在在的身體,以及那如同永不熄滅的太陽般蓬勃的生命力。
終於將佐助從那幾乎要將他溺斃的冰冷絕望的夢境餘韻中狠狠拉扯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那空氣中彌漫著的、屬於鳴人的獨特氣息讓他狂跳的心臟稍稍平複。
他緩緩地、卻又極其用力地收緊了手臂,以一種近乎凶狠的力道將鳴人更深地、幾乎要揉進自己骨血般地擁住。
動作帶著一種失而複得的恐慌和不容置疑的、近乎掠奪性的強勢。
鳴人在睡夢中被勒得輕輕哼了一聲,似乎感到了些許不適,但並未醒來。
反而因為被更緊密地包裹在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氣息與體溫中,眉頭舒展,再次沉入更深的睡眠。
嘴角甚至無意識地彎起一個淺淺的、滿足的弧度。
佐助低下頭,在黑暗中近乎貪婪地凝視著鳴人熟睡的側臉。
月光零星灑落,勾勒出鳴人放鬆的眉眼、微翹的睫毛、以及微微張開的、毫無防備的唇瓣。
他睡得如此香甜,全心全意地信賴著擁抱著他的人,仿佛外界的一切風雨都無法侵入他的世界。
看著這樣的鳴人,佐助心底那頭因噩夢而徹底驚醒、瘋狂咆哮的、名為恐懼和偏執的凶獸,終於緩緩蟄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