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傾瀉在靜謐的小院之中。
楚雲飛與林子豪,很快便端著清茶與幾盤精致的糕點,走了出來。
四人,圍著院中那張,被歲月打磨得光滑的石桌,重新落座。
大概是酒樓裡的那幾碗烈酒,後勁上湧,李狂刀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泛著一層酣暢的酡紅。
他拿起一隻空碗,隨手在儲物戒上一抹。
“哐當”一聲,一壇泥封的老酒,便被他,重重地,砸在了石桌上。
那酒壇,與酒樓裡的,彆無二致。
他拍開泥封,濃烈的酒香,瞬間,便壓過了茶香與花香,霸道地,彌漫了整個小院。
“咕咚……咕咚……”
琥珀色的酒液,傾瀉而下,很快,便又注滿了那隻海碗。
秦玉靜靜地看著他,很是不解。
“李大哥,你既有這等好酒,為何……不用它去換些靈石治病?”
李狂刀端起那碗剛滿上的烈酒,卻沒有喝。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碗中,那清澈的,倒映著血色月光的酒液,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很輕,很沉。
“你不懂。”
“藥,隻能祛除我身上的痛。”
他頓了頓,抬起頭,將碗中烈酒,一飲而儘!
“而酒,”他哈出一口,灼熱的酒氣,“卻能,麻痹我心裡的痛。”
院子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林子豪與楚雲飛,都從他這簡短的話語中,聽出了一股,化不開的濃重悲傷。
秦玉看著他這副,豪邁不羈,卻又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蕭索模樣,心中一動。
“李大哥,”他略帶好奇地,開口問道,“恕我冒昧,你……為何寧願,在這黑石城中,如此狼狽地漂泊,也不願,回李家去呢?”
李狂刀端著酒碗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頓。
碗中酒液,晃起一圈圈漣漪。
他沉默了。
那雙渾濁的眼,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夜色,看到了,很多年以前的,某個過往。
許久,他仰起頭,將滿碗烈酒,一飲而儘!
辛辣的酒液,順著他的嘴角,淌下幾滴,浸濕了衣襟。
他卻毫不在意,隻用粗糙的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嘴。
“秦兄弟,還有兩位小兄弟。”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李狂刀,看你們順眼。這事,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
那是一個,很老套的故事。
故事的開頭,是一個天才。
一個黑石城百年來,最為耀眼的天才。
他叫李狂刀,年紀輕輕,便已邁入開光前期,一手家傳的《狂濤刀法》,霸道絕倫,同輩之中,未逢敵手。
那時的他,是李家的二少爺,是無數名門閨秀,春閨夢裡的良人。
也是個,天老大,他老二的,狂徒。
他張揚,跋扈,四處挑戰,快意恩仇。
他以為,這天,這地,都會永遠,踩在他的腳下。
直到,一場,蓄謀已久的圍殺。
在荒野之森的深處,他被數名仇家,聯手伏擊。
那一戰,他渾身浴血,拚死殺出了一條血路,僥幸逃生。
卻也,重傷垂死。
他昏死在了,一處,無人知曉的山穀之中。
再然後,他被一個,路過采藥的凡人少女,所救。
那少女,名叫柳飄飄。
之後的故事,便落入了,英雄救美、以身相許的俗套。
不,是美,救了落魄的英雄。
日久生情,私定終生。
當他傷勢痊愈,興衝衝地,將柳飄飄,帶回李家,跪在父親李明達麵前時。
他等來的,卻不是祝福。
是,雷霆之怒!
“一個普通人?!!”
“我李家的麒麟兒,豈能,被這等庸脂俗粉所玷汙!”
父親的怒吼,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但那時的李狂刀,一顆心,早已,都係在了柳飄飄的身上。
為了她,他平生第一次,忤逆了自己的父親。
他以為,父親最終,還是妥協了。
他卻不知,父親,背著他,私下裡,找到了柳飄飄。
李明達沒有威脅,沒有辱罵。
他隻是,用最平靜的語氣,告訴那個單純的少女。
以她的身份,隻會成為李狂刀,修行路上,最大的累贅,與最深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