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雪中炭
凜冽的寒風中,一支龐大的運輸車隊,正在太行山的崎嶇道路上,艱難前行。
車輪碾過積雪,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拉車的牛馬噴著白氣,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吃力。
車隊前後各有百餘名,精銳騎兵護衛,警惕地注視著四周動靜。
這是王猛承諾的,第一批援助物資,規模遠超冉閔軍,所有人的想象。
車隊首領是一名中年文官,名叫杜胄,是王猛的心腹之一。
他騎在馬上,不斷催促著,隊伍加快速度,臉上卻帶著,難以掩飾的憂慮。
“大人,這天氣越來越差,是否找個地方暫避?”
副手策馬靠近,大聲問道,聲音被寒風吹得斷斷續續。
杜胄搖頭,語氣堅決:“不行!丞相有令,必須三日內送達。”
“冉天王軍中,等米下鍋,晚一天就多幾十人餓死凍死!”
他抬頭望了望,陰沉沉的天空,雪花開始稀疏地飄落,看樣子一場大雪即將來臨。
“傳令下去,加快速度!務必在天黑前穿過狼牙穀!”杜胄大聲命令。
車隊艱難地加速,但沉重的物資,在冰雪路麵上行進極其困難。
不時有車輛陷入雪坑,需要多人合力才能推出。
杜胄心急如焚,王猛給他的任務,不僅是運送物資,還要確保安全送達。
這條路線雖然相對隱蔽,但仍可能遭遇,慕容氏的巡邏隊或土匪襲擊。
更讓他擔心的是,臨行前王猛曾秘密召見他。
透露朝中有人,可能對這批物資下手,要他萬分小心。
“大人!前麵有情況!”前方探路的騎兵突然返回,神色緊張。
杜胄心中一緊:“怎麼回事?”
“山穀出口處,有大量腳印和車轍,似乎不久前有隊伍經過!”
杜胄立即下令,車隊停止前進,派偵察兵前去查看。
不久,偵察兵回報:“大人,腳印是新的,估計有數百人,向東南方向去了。”
“看腳印紛亂程度,不像軍隊,倒像是逃難的流民。”
杜胄稍鬆一口氣,但仍不敢大意:“繼續警戒前進!派出雙倍哨探!”
車隊繼續前行,終於在黃昏時分穿過狼牙穀,抵達相對安全的地區。
杜胄剛要鬆口氣,突然左側山坡上,響起一陣尖銳的哨聲!
“有埋伏!”護衛隊長大喝一聲,騎兵迅速組成防禦陣型。
但意料中的箭雨並未出現,反而從山坡上衝下一群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人。
他們手持簡陋的棍棒農具,眼中閃爍著饑餓的光芒。
“是流民!”副手驚呼。這群流民約二三百人,大多是老弱婦孺,青壯年男子不多。
他們跪在車隊前,磕頭哭求:“大人行行好!”
“給點吃的吧!我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杜胄心中矛盾,王猛嚴令物資必須全部送達冉閔軍中,一顆糧食都不能少。
但這些流民確實可憐,若不施舍,恐怕他們中許多人,撐不過這個冬天。
護衛隊長靠近低聲道:“大人,不能給!”
“一旦開頭,恐怕會有更多流民聞訊趕來,到時候就麻煩了!”
杜胄看著那些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老人和孩子,心中不忍。
他沉吟片刻,終於下令:“取出五石糧食,分與這些百姓。”
副手急道:“大人!這...”杜胄擺手製止:“執行命令!”
“冉天王若知我等,見死不救,必會怪罪。”
“分出五石,影響不大,卻能救數百人性命。”
糧食被取出分發給流民,人群中響起一片,感激涕零之聲。
許多老人孩子領到糧食後,直接抓起生米就往嘴裡塞,顯然是餓極了。
杜胄看著這一幕,心中酸楚。亂世之中,百姓如草芥,能救一個是一個。
分發完畢,杜胄正準備帶隊繼續前進,突然一個老者走上前來,跪地叩首。
“多謝大人活命之恩!小老兒有一事相告,以為報答。”
杜胄下馬,扶起老人:“老丈請講。”
老人壓低聲音:“大人此行,可是前往冉天王營地?”
杜胄警覺起來:“老丈何出此言?”
老人道:“前日有一隊人馬經過此地,也在打聽,去冉天王營地的路線。”
“那些人雖然穿著普通衣服,但步伐整齊,裝備精良,不像尋常人。”
“小老兒年輕時當過兵,看得出他們是軍人假扮的。”
杜胄心中一驚:“可知他們去向?”
老人指向東南方向:“往那邊去了。聽他們交談間,似乎提到什麼‘姚’字...”
姚?杜胄立刻聯想到,龍驤將軍姚萇。
王猛曾提醒他,小心朝中有人破壞,難道姚萇真的暗中下手?
“多謝老丈!”杜胄鄭重道謝,命人額外贈予老人一袋糧食。
車隊繼續前進,但杜胄心中,警鈴大作。
如果真有一支偽裝隊伍,先行前往冉閔營地。
很可能是去搞破壞的,必須儘快通知冉閔和王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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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令!輕裝簡從,加快速度!務必明日午前,抵達冉天王營地!”杜胄下令。
車隊卸下部分不必要的物資,加快行進速度。杜胄派快馬先行,向冉閔營地報信。
夜色漸深,風雪越來越大,車隊在風雪中艱難前行,火把在風中搖曳,忽明忽暗。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馬蹄聲,護衛立即戒備。
卻見是冉閔派來的接應隊伍,董猙率領的黑狼騎!
“杜大人!天王派我等前來接應!”董猙的聲音,透過狼首麵具傳來。
杜胄大喜:“董將軍來得正好!我有要事需,立即麵見天王和丞相!”
在董猙的黑狼騎護衛下,車隊安全抵達冉閔營地。
此時已是深夜,但營地中燈火通明,冉閔、王猛等人親自出迎。
看到車隊運送的大量物資,營地中響起一片歡呼。
士兵們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多日來的饑餓與絕望,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緩解。
杜胄顧不上寒暄,立即向冉閔和王猛,稟報流民和那支神秘隊伍的情況。
王猛麵色凝重:“姚萇果然忍不住出手了!”
冉閔眼中閃過殺機:“那支隊伍,現在何處?”
王猛道:“我已派人監視營地四周,但目前尚未發現異常。”
“或許他們見我們有所防備,暫時不敢動手。”
冉閔點頭:“加強警戒!所有物資立即清點入庫,派重兵把守!”
第二幕暗流湧
物資的到來,讓冉閔營地,煥發了生機。
糧食被分發下去,士兵們終於吃上了,久違的飽飯。
傷兵得到了,藥物治療,死亡率大幅下降。
新的武器裝備,替換了破損的舊裝備,部隊戰鬥力明顯提升。
王猛和杜胄在冉閔陪同下巡視營地,看到士兵們精神麵貌的改善,都感到欣慰。
“丞相雪中送炭之恩,冉某沒齒難忘。”冉閔鄭重道。
王猛謙遜道:“天王言重了,既已立血契,自當同舟共濟。”
然而,在這片欣欣向榮的背後,暗流仍在湧動。
慕容昭的醫療帳中,她正忙著,為傷員治療。
新到的藥材讓她如虎添翼,許多原本隻能等死的重傷員,看到了生的希望。
但就在她全心救治傷員時,一個細微的發現,引起了她的警覺。
在為一名黑狼騎傷員更換傷藥時,她發現傷口處,有異常發黑的跡象。
不像是普通感染,倒像是...中毒?
慕容昭心中一驚,仔細檢查傷員的情況。
傷員高燒不退,神誌模糊,傷口潰爛速度異常快。
“這藥是誰給你的?”慕容昭問護理的士兵。
士兵回答:“是今早新發放的傷藥,說是秦國送來的。”
慕容昭立即檢查,新到的傷藥,取少量嘗了嘗,臉色頓時變了,藥中摻有毒物!
雖然劑量不大,但會延緩傷口愈合,甚至導致傷情惡化。
她立即向冉閔和王猛,報告這一發現。
王猛麵色凝重,立即下令徹查所有藥材,檢查結果令人震驚。
至少三成的藥材被摻入毒物,若不是慕容昭發現得早,後果不堪設想!
“好毒的手段!”冉閔怒不可遏,“若非阿檀及時發現,不知多少弟兄要遭殃!”
王猛冷靜地分析:“藥材是在運輸途中,被動的手腳。”
“杜胄,你仔細回想,途中可有什麼異常?”
杜胄沉思良久,突然想起一事:“在經過黑風峽時,我們曾短暫休息。”
“當時有一支商隊與我們同行,他們中也有人受傷,向我們討要過傷藥...”
“我命人給了他們一些,會不會是那時被調包了?”
王猛追問:“那支商隊,去向如何?”
杜胄搖頭:“不清楚,休息後他們就先行離開了。”
就在這時,董猙進來稟報:“天王,丞相,我們在清點兵器時,發現了問題!”
眾人立即前往,兵器存放處,董猙指著幾箱弩箭。
“這些箭矢的箭鏃有問題,一用力就會斷裂,根本不能用!”
檢查發現,約有一成左右的箭矢,存在同樣問題,顯然是被人做了手腳。
冉閔臉色鐵青:“好一個釜底抽薪!既送物資,又在摻假,讓我們防不勝防!”
王猛卻顯得相對平靜:“這反而,讓我安心了。”眾人不解地看著他。
王猛解釋道:“若是姚萇或朝中其他反對者所為,他們的手段,不會如此溫和。”
“摻毒藥、做假兵器,雖能造成損害,但不足以致命。這更像是...警告。”
“警告?”冉閔皺眉。
王猛點頭:“警告我們不要過於親密,提醒我們朝中有人,盯著這筆交易。”
“若是真要下死手,完全可以在糧食中下劇毒,那樣我們都得死。”
眾人恍然大悟。的確,若是在糧食中下毒,整個營地都將遭殃。
對方沒有這麼做,說明並不想,徹底撕破臉。
王猛繼續分析:“從手法看,不像是姚萇的風格。他若出手,必是雷霆萬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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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更像是...朝中那些,氐族老貴族的把戲。”
“他們反對援助冉天王,但又不敢違抗陛下旨意,故用這種陰損手段暗中破壞。”
冉閔冷笑:“既然如此,我們便陪他們玩玩。阿檀,你可能解毒?”
慕容昭點頭:“毒藥劑量不大,可以調配解藥。隻是需要時間。”
冉閔道:“好!立即調配解藥。董猙,將有問題兵器單獨存放,日後或許有用。”
王猛補充道:“此事暫不聲張,以免影響軍心。我們暗中加強戒備,引蛇出洞。”
果然,當夜就有動靜了。
淩晨時分,兩個黑影悄悄摸近糧食存放處,試圖縱火,被埋伏的士兵當場抓獲。
審問之下,兩人招供是受一個神秘人指使,許諾重金讓他們燒毀糧草。
至於神秘人的身份,他們一概不知。王猛下令將兩人公開處決,以儆效尤。
同時加強營地警戒,特彆是物資存放處的守衛。
經此一事,冉閔對王猛更加佩服:“丞相料事如神,冉某佩服。”
王猛淡然道:“政治鬥爭,無非如此。”
“明的暗的,真真假假,關鍵是要看清,各方勢力的真實意圖。”
然而,就在眾人以為危機暫時解除時,更大的麻煩正在醞釀。
慕容雲雖敗,但慕容恪主力,正在快速逼近。
據探馬回報,慕容恪已知曉慕容風叛變和慕容雲敗北的消息。
大怒之下,親率精銳前來征討,距此已不足五日路程!
與此同時,姚萇的部隊在返回途中遭襲,姚碩德重傷的消息,也傳到了營地。
襲擊者身份不明,但手法專業,顯然不是普通土匪。
王猛接到密報後,沉思良久,對冉閔道:“天王,形勢有變。”
“慕容恪親征,必是傾巢而出。以我們目前的實力,恐難正麵抗衡。”
冉閔目光堅毅:“丞相有何高見?”
王猛走到地圖前,指點道:“為今之計,唯有暫避鋒芒,轉移陣地。”
“我可建議陛下開放邊境,容天王部暫入關中休整。”
冉閔斷然拒絕:“不可!我部若入關中,必給大秦帶來麻煩,且易受製於人。”
王猛早有預料:“那麼唯有第二個選擇:向南轉移,進入東晉境內。”
“雖然東晉朝廷,對天王有所忌憚,但畢竟同是漢家政權,或可接納。”
冉閔沉吟不語,南下東晉,確實是個選擇。
但路途遙遠,途中必遭慕容恪追擊,風險極大。
就在這時,墨離突然開口:“或許還有第三條路。”眾人目光轉向他。
墨離走到地圖前,指向一處:“我們可以向東南轉移,進入山區,據險而守。”
“這一帶地形複雜,慕容恪大軍難以展開。同時...”他壓低聲音。
“我可聯係一些舊部,他們在這一帶頗有勢力,或可提供援助。”
冉閔眼中一亮:“你是說...那些山寨勢力?”
墨離點頭:“正是,他們雖非正規軍,但熟悉地形。”
“擅長山地作戰,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王猛若有所思:“此計可行,但需謹慎。”
“那些山寨勢力未必可靠,需防其中有人與慕容氏勾結。”
計議已定,冉閔決定采納,墨離的建議。
向東南山區轉移,據險而守,同時聯絡當地山寨勢力。
轉移計劃立即開始準備,大批物資需要整理搬運,傷員需要安置。
部隊需要重新編組,一切都需在慕容恪大軍到達前完成,營地中一片忙碌景象。
每個人都明白,接下來的轉移,將關係到整個軍隊的生死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