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色的魔火在牆壁的燈盞中跳躍,提供著唯一的光源,讓這知識之海顯得更加幽深詭秘。
與仙界藏書閣的井然有序、清靈祥和不同,這裡充滿了混亂、原始與野性的力量感。
林瀾遣退了侍女,獨自走入這片書的叢林。她釋放出微弱的神識,如同觸角般小心翼翼地在書架間探索。
她刻意避開了那些能量波動強烈、明顯記載著高深魔功的區域,而是將目標鎖定在記載曆史、地理、種族變遷的區域。
時間在寂靜的翻閱中緩緩流逝。
仙門的記載,將千年前那場大戰的起因歸結於魔尊墨淵的野心膨脹,欲吞噬三界。
戰爭的過程,是仙門英烈前赴後繼的犧牲史詩。而墨淵的形象,被固化為一個力量強大、殘忍嗜殺、毫無同理心的終極反派。
但在這裡,在魔族零散、甚至有些矛盾的記載中,她看到了故事的另一個版本。
一些極其古老的獸皮卷上,用模糊的字跡提及,上古時期,仙、魔、人乃至妖族,曾有過一段相對和平共處的歲月,雖有小摩擦,但大體維持著平衡。
直到……一位驚才絕豔的仙人橫空出世,他天賦卓絕,心懷“大統一”的抱負,認為唯有純粹的“仙道”才能引領三界走向永恒的光明。
“……玄元仙尊倡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欲以無上仙法,淨化魔氣,度化萬族……”林瀾指尖撫過一段艱澀的古魔文,輕聲念出。
“玄元仙尊?”小乖在她腦海中檢索,“仙門正統史料裡,這位是上古時期一位德高望重的先賢,記載模糊,但其提出的‘仙道正統’論影響深遠。”
林瀾繼續往下看。記載稱,玄元仙尊的理念得到了部分激進仙人的擁護,他們開始以“淨化”為名。
大肆剿滅魔族部落,甚至將一些不願歸附的妖族也打入“魔道”,進行清洗。平衡被打破,仇恨的種子由此埋下。
而在關於墨淵本人的零星記載中,林瀾發現,他並非天生魔物。他出身於一個古老的、曾與仙界交好的魔族大族。
在一場由仙人發起的、旨在“清除不穩定因素”的突襲中,他的全族被屠戮殆儘,隻有當時尚且年幼的他,因在外曆練而僥幸逃脫。
一卷邊緣焦黑,似乎曾被烈火灼燒過的竹簡上,以刻痕記載著:“……少主歸,見焦土遍地,親族皆歿,仰天長嘯,泣血墮魔……立誓,必以仙人之血,祭奠亡魂……”
“墮魔……”林瀾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在仙門的語境裡,這是墮落,是獲得邪惡力量的過程。
但在這裡,這更像是一種在極致痛苦與絕望下的……蛻變與複仇的開端。
她仿佛能看到,一個曾經或許並非邪惡的少年,在失去一切後,於廢墟和血泊中,將所有的悲傷、憤怒與不甘,轉化為毀滅性的力量,最終走上了與整個仙界對抗的道路。
這些記載未必全然真實,必然帶有魔族的立場和情緒。
但至少,它提供了一個與仙門單一敘事截然不同的視角。
墨淵的“魔”,並非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它源於背叛,源於屠殺,源於血海深仇。
合上手中冰冷的骨片,林瀾輕輕吐出一口氣,心情有些複雜。
她不是來為墨淵翻案的,她的任務是完成雲芷的心願。但了解這些,讓她對任務目標有了更立體的認知。
他不是一個簡單的“反派boss”,而是一個背負著沉重過去,性格極度偏執且危險的複仇者。
要打動這樣一個人,讓他“墮魔”,難度無疑又增加了數個層級。
仇恨和力量是他存在的基石,讓他放棄這些,需要何等強烈的觸動?
就在她沉思之際,一股強大而熟悉的壓迫感毫無征兆地自身後籠罩下來。
周圍的魔火猛地搖曳了一下,光線黯淡下去。
林瀾身體瞬間繃緊,緩緩轉過身。
墨淵就站在不遠處一個書架的陰影裡,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