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的石頭被河水浸泡得發黑,表麵還沾著一層厚厚的暗綠色黏液,像凝固的膿水,用樹枝輕輕一戳,便會拉出黏膩的絲。湊近了聞,刺鼻的腥氣直往鼻腔裡鑽,還夾雜著水草腐爛的臭味,讓人胃裡一陣翻湧——這便是傳說中能隔絕生魂、專藏邪祟的象背河。
河麵上連一隻水鳥都沒有,隻有幾根枯黑的水草順著水流漂蕩,偶爾有氣泡從河底冒上來,“啵”地炸開,濺起細小的褐色水花,落在岸邊的黏液上,瞬間便被融化吸收,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陽星蹲下身,用桃木杖輕輕點了點河麵,杖尖剛接觸到水,便泛起一層淡淡的黑霧,嚇得他立刻收回手,眼底閃過一絲凝重:“這河水邪性得很,恐怕藏著不少凶險。”
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傳說中能吐毒唾液的怪獸“蜮”,眾人瞬間提起了十二分精神,連周圍流動的風都似凝固了,空氣裡隻剩河邊濕冷的腥氣,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眼前的象背河依舊泛著詭異的油光,深褐色的河水像熬稠的墨汁,表麵漂浮著細小的黑蟲屍體,隨著水波緩緩打轉。偶爾有氣泡從河底冒上來,“啵”地炸開時,會帶出一縷縷淺灰色的霧氣,落在岸邊的暗綠色黏液上,瞬間便被吞噬,連一點聲響都沒留下。河麵上連絲漣漪都少見,隻有幾根枯黑的水草莖稈斜斜插在水裡,像被凍住般紋絲不動,透著說不出的死寂。
陽星悄悄展開手中的防禦符咒,符紙邊緣泛著淡淡的藍光,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顯眼。他指尖捏著符角,指腹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嘴角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連腮邊的肌肉都鼓了起來,眼神像釘在河麵似的,死死盯著每一處細微的波動,連一根水草的晃動都不肯放過。
季五握著刀柄的手又緊了幾分,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連手背的青筋都凸了起來。他粗重的呼吸被壓得極低,隻餘胸口微微起伏,像蓄勢待發的猛虎,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河邊的腥氣,卻絲毫沒影響他的專注——他的目光掃過河麵,又落在岸邊的石頭縫裡,顯然已做好了隨時拔刀的準備,連雙腳都悄悄調整了站姿,以便能第一時間衝出去。
雲內長老眯起眼睛,原本渾濁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像淬了光的刀子,死死盯著河麵下的動靜。他花白的胡子都繃得筆直,連平日裡微微晃動的長須都靜止了,手裡的桃木杖微微前傾,杖尖對著河麵,杖身沾過血的暗紅痕跡在光線下泛著微光,顯然隨時準備發動攻擊。偶爾有風吹過,他都會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生怕錯過河下任何一絲異動。
“靜!”不知是誰低低說了一聲,聲音輕得像風吹過草葉,躲在暗處的眾人卻瞬間屏住呼吸,連心跳都仿佛慢了半拍。路人趴在岸邊的草叢裡,草葉上的露水打濕了衣袖也渾然不覺,他微微眯起眼睛,透過葉片的縫隙凝神偵查著象背河上的一切——漂浮的枯樹葉、緩緩流動的深褐色河水、偶爾在水麵泛起的細小波浪,哪怕是一隻蜻蜓掠過水麵,都沒能逃過他的視線。
二十幾個人如同散開的蛛網,悄無聲息地呈半圓形鋪開,彼此間距不過兩步,腳步落在落葉上輕得像羽毛,連一絲摩擦聲都未曾發出。所有人的目光卻像被磁石吸引,齊刷刷地聚焦在隊伍中央那隻醜陋的蜮仆身上,空氣裡彌漫著緊繃的氣息,連河邊的風都似放慢了速度。
站在最左側的年輕弟子緊握著手中的黃色符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符紙邊緣被捏得發皺,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死死盯著蜮仆青灰色的後背,連眨眼都刻意放慢,生怕錯過對方任何一絲異動。旁邊的中年修士則將手按在腰間的長劍上,拇指輕輕抵著劍鞘,隨時能拔劍出鞘,他的下頜線繃得極緊,目光冷厲如冰,仿佛隻要蜮仆稍有異常,劍刃便會立刻劃破空氣。
隊伍右側的女修身著一襲玄色勁裝,衣料緊貼合身,將她玲瓏有致的曲線勾勒得淋漓儘致——腰間係著條銀鏈束帶,墜著枚小巧的青銅鈴鐺,隨著她微微屈膝的動作輕輕晃動,卻始終沒發出半點聲響;褲腳收在黑色皮靴裡,靴筒繡著暗紋,既顯利落,又襯得她雙腿修長筆直。她墨發高束成馬尾,幾縷碎發貼在頸側,隨著呼吸輕輕顫動,露出線條優美的鎖骨,脖頸間掛著枚避邪的銀符,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光。
她微微屈膝,身體前傾,臀部微翹,擺出隨時能撲擊的姿勢,雙臂微張,手掌虛握,指節泛著淡淡的粉色——那是常年握法器練出的薄繭,卻絲毫不影響手指的纖細。她的視線在蜮仆與河麵之間快速來回掃視,柳葉眉緊緊蹙起,形成一道淺淺的紋路,眼底滿是戒備,連眼尾的紅痣都似染上了冷意。她曾在之前的圍剿中,親眼見過蜮仆突然失控,用毒爪撕碎同伴的模樣,那血淋淋的畫麵至今刻在腦海裡,此刻更是不敢有半分鬆懈,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河底潛藏的凶險。
連站在後排的幾個年輕弟子,都緊握著手中的法器——有的攥著桃木劍,有的捏著八卦鏡,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法器邊緣。他們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蜮仆身上,臉上沒有絲毫多餘的表情,既無緊張的慌亂,也無輕視的懈怠,隻有如臨大敵的凝重。有個圓臉弟子悄悄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了一下,卻依舊沒移開視線,顯然也被眼前的氛圍繃緊了神經,不敢有半分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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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說話,卻早已達成無聲的默契:所有人的手都懸在兵器或符咒上方,呼吸壓得隻剩微弱的氣流,連心跳都刻意放緩。隻要這隻蜮仆有任何一絲脫離操控的跡象——哪怕隻是手指多動了一下,或是眼神閃過一絲自主意識;或是河麵泛起半點不該有的漣漪,哪怕隻是冒出一個異常的氣泡——它定會在瞬間成為炮灰。屆時,符咒會如雨點般砸落,刀劍會同時出鞘,將它無情地虐殺在原地,絕不給它反抗、嘶吼或是暴露眾人蹤跡的半分機會。
雲內長老站在半圓的中心位置,桃木杖輕輕點在地麵,枯瘦的手指微微顫抖,卻不是因為畏懼,而是隨時準備發動攻擊的緊張。他掃過身邊眾人緊繃的臉龐,眼底閃過一絲篤定——有這樣的戒備,哪怕真出了變故,也能在瞬息間控製住局麵。
河風輕輕吹過,帶著一股腥甜的氣息,卷起岸邊的落葉飄向河麵,卻在觸及水麵的瞬間,被不知什麼力量扯入水下,沒了蹤影。空氣裡彌漫著壓抑的緊張,連時間都仿佛變得緩慢起來,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像拉滿的弓弦,隻等那傳說中的“蜮”現身。
路人盯著前方紋絲不動的醜蜮仆,指腹在龍泉劍冰涼的劍柄上反複摩挲,留下幾道淺淺的痕跡。心裡的不安像漲潮的海水,一波波往上湧——這怪物已在象背河邊釘了半炷香的時間,青灰色的腳掌陷在岸邊暗綠色的黏液裡,連平日裡偶爾會“嘎吱”作響的關節都沒動過一下,活像尊突然被凍住的泥塑。
再看眼前的象背河,反常得讓人心裡發毛。原本雖渾濁卻還流動的河水,此刻竟變成了深褐色,稠得像藥爐裡熬了整夜的中藥湯,泛著暗沉的光澤,連陽光灑在上麵都透不進半分,隻反射出一片死氣沉沉的光。河麵平靜得離譜,沒有一絲波紋,哪怕是之前偶爾會從河底冒上來的、帶著腐腥氣的小氣泡,此刻也連個影都尋不見,仿佛河底的一切都被凝固了。
岸邊的風像是被誰硬生生掐斷了似的,連半縷都沒有。那些垂在河麵的枯水草,本該隨著微風輕輕晃動,此刻卻像被釘在了水裡,葉片僵直地耷拉著,墨綠色的草莖上還沾著些暗褐色的淤泥,一動不動地杵在那裡,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
整片河麵安靜得可怕,連遠處林子的蟲鳴聲都消失了,隻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一聲比一聲沉,仿佛要撞破胸膛。這種死寂比之前遇到巨蟒、河鱷時的詭異更讓人發慌——就像有什麼巨大的、無形的東西正藏在水下,屏住呼吸盯著岸上的人,又像是一張無形的網,正慢慢收緊,讓人渾身緊繃,總覺得下一秒就會有龐然大物從水裡猛地竄出來,將一切吞噬。
路人的後背繃得筆直,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龍泉劍的劍鞘,冰涼的觸感勉強壓下心底的不安。他悄悄側過身,肩膀極輕地往雲內長老那邊靠了靠,動作幅度小得幾乎看不見,生怕驚動了不遠處那隻突然停步的蜮仆——那隻被符咒操控的醜蜮仆,此刻正僵在河邊,青灰色的身體一動不動,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路人的嘴唇幾乎沒動,隻靠舌尖輕抵齒間,用腹語低聲請教。聲音壓得極輕,細得像蚊子扇動翅膀的“嗡嗡”聲,隻有身側的雲內長老、陽星和石墨能勉強捕捉到:“長老,您看這情況……怎麼回事?”他的目光像粘在蜮仆身上似的,連眨眼都不敢太用力,生怕錯過一絲異動,“按之前的符咒感應,它該引著我們往島中心找蜮巢才對,怎麼突然停在這裡不動了?還有這象背河,安靜得也太反常了,連點水聲都沒有。”
話裡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急切,尾音微微發顫——畢竟這死寂的河麵,比之前河甲鱷突襲時更讓人發慌,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們。他悄悄用眼角餘光掃過河麵,深褐色的河水稠得像凝固的墨,連一絲漣漪都沒有,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什麼東西從水裡猛地竄出來。
正當腹語的餘音還沒在空氣中散透,被操控的醜蜮仆突然有了動作——它僵硬地抬起頭,青灰色的脖頸往後仰時,皮膚扯出深深的褶皺,露出頸後那道深可見骨的舊傷。乾癟的胸膛毫無征兆地劇烈起伏了兩下,像是在積蓄力氣,隨後朝著跟前的象背河發出一聲沉悶又怪異的“唔——”叫。
那聲音既不是野獸的嘶吼,也不是尋常怪物的嚎叫,更像是被人捂住嘴、掐著喉嚨發出的悶哼,拖著長長的尾音,帶著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頻率。仔細聽,又像是在隔著河麵與誰對話,每一個音節都透著壓抑,說不清是在發泄被操控的怒火,還是在向同類傳遞信號,完全不像是自然的叫聲。
這聲毫無征兆的喊叫,瞬間把本就緊繃的眾人嚇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站在後排的圓臉弟子額角“唰”地冒出一層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滑過下頜線時滴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他卻連抬手擦一下的勇氣都沒有。攥著桃木劍的弟子指節泛白,手心裡的汗把劍柄都浸濕了,連呼吸都忘了節奏。
見那蜮仆突然仰著腦袋,發出一陣“嗬嗬”的怪響,青灰色的喉嚨不斷滾動,眾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雲內長老最先用腹語開口,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枯瘦的手指悄悄攥緊了桃木杖:“路小哥,它這是在喊叫什麼?喉嚨裡的動靜不對勁,莫不是已經脫離你的符咒操控了?”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蜮仆的動作,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一旁的陽星也急忙接話,腹語裡滿是慌亂,指尖的符咒不自覺地亮了幾分藍光:“不止!你們有沒有感覺,河麵下好像有震動?它會不會是在給河底的其他蜮仆報信?這叫聲聽著就像在傳遞信號!”他一邊說,一邊警惕地掃過平靜得詭異的河麵,深褐色的水波連一絲漣漪都沒有,卻更讓人發慌。
“要不我們先動手吧!”季五的腹語帶著股急躁,握著長刀的手青筋微微凸起,“趁它現在還沒引來幫手,直接製服它!萬一等會兒冒出一群怪物,咱們可就被動了!”他的身體微微前傾,一副隨時要衝上去的架勢,粗眉擰成了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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