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溫度計
淩晨兩點十三分,林小華的指尖剛觸到床頭燈的開關,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撕裂了夜的寂靜。
“姐夫!姐!快開門!”小雪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穿透薄薄的門板。
陳雪兒猛地從半夢半醒中驚醒,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林小華的肋骨。林小華倒吸一口冷氣,顧不上疼痛,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小雪的房間。房間裡,小雪正焦急地不知所措,她懷裡抱著麵色潮紅的林雲鬆,另一隻手還拽著哭鬨不止的林宛月。
“兩個孩子都燒起來了!”小雪的嘴唇在發抖,“剛才量了體溫,都快四十度了!”
林小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他指尖一顫。陳雪兒已經跳下床,手忙腳亂地套上外套,頭發還亂蓬蓬地支棱著。
“怎麼會突然發燒?”陳雪兒的聲音裡帶著焦急,她接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林宛月,孩子的小臉燒得通紅,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
林小華沒有回答,轉身衝進衛生間,翻箱倒櫃找出體溫表再次測量體溫。他的動作又快又急,水杯被碰倒,在洗手台上滾了一圈,最終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彆慌!再量下體溫!”他對自己說,聲音卻比想象中嘶啞。
五分鐘後,數字定格在39.7和39.9。林小華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小雪,你去給孩子們穿厚點。雪兒,拿上兩個小被子和錢包。”他的聲音出奇地平穩,“我去把車開到門口。”
三分鐘後,林小華的車已經停在飯店後門。小雪抱著林雲鬆鑽進後座,陳雪兒緊隨其後,懷裡是仍在抽泣的林宛月。林小華從後視鏡看到兒子無精打采地靠在小雪肩上,眼睛半閉著,小臉燒得通紅,卻反常地安靜。而女兒則哭得撕心裂肺,小手在空中胡亂抓著。
“坐穩了。”林小華踩下油門,車子在空蕩的街道上飛馳。路燈的光暈在擋風玻璃上連成一片,像一條發光的河流。
陳雪兒在後座不停地哄著女兒:“月月乖,馬上就到醫院了,不哭不哭……”她的聲音裡滿是心疼,手指輕輕擦去林宛月臉上的淚水。
小雪則安靜地抱著林雲鬆,時不時用嘴唇碰碰孩子的額頭,眉頭越皺越緊。林小華從後視鏡看到這一幕,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鎮醫院急診室的燈光依舊亮著。林小華抱著林宛月衝進大門時,值班護士正打著哈欠翻看雜誌。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她抬起頭,職業性的警覺立刻取代了倦意。
“兩個孩子高燒,出生都不到四個月。”林小華的聲音又快又清晰,“麻煩醫生趕緊檢查一下。”
護士立刻拿起電話呼叫兒科值班醫生,同時熟練地遞過體溫計:“先再測一次。”
醫生是個戴眼鏡的年輕男子,白大褂皺巴巴的,看起來比林小華還要疲憊。他快速檢查了兩個孩子,然後開出一張化驗單:“先抽血,可能是細菌感染。”
抽血時,林宛月哭得幾乎背過氣去,小小的身體在陳雪懷裡拚命掙紮。林小華不得不幫忙按住女兒的手臂,看著針頭刺入那細嫩的皮膚,他的心像被那隻針同時刺穿。林雲鬆卻異常安靜,隻是在小雪懷裡輕輕顫抖,大眼睛裡蓄滿淚水卻不哭出聲來。
“鬆鬆真勇敢。”小雪輕聲哄著,手指溫柔地梳理著孩子被汗水浸濕的頭發。
等待化驗結果的二十五分鐘像二十五個小時一樣漫長。林小華在走廊裡來回踱步,陳雪抱著終於哭累睡著的女兒坐在長椅上,小雪則一直將林雲鬆摟在懷裡,輕輕搖晃著。
“姐夫,你坐會兒吧。”小雪抬頭看向林小華,眼睛裡滿是疲憊和擔憂。
林小華搖搖頭,繼續他的踱步。他的目光不斷掃向化驗室的方向,每一秒都在想象最壞的結果。手機顯示淩晨三點十八分,他想起飯店廚房裡還有沒收拾完的餐具,明天——不,今天中午還有預訂的酒席。
醫生終於拿著化驗單走出來:“急性細菌感染,需要立即輸液退燒。我先開藥,你們去繳費。”
林小華幾乎是搶過處方單,衝向繳費窗口。淩晨的醫院走廊空蕩蕩的,他的腳步聲回蕩在牆壁之間。三分鐘後,他拿著藥跑回急診室,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滑下。
護士熟練地配藥、紮針。當針頭刺入林宛月細小的手背時,孩子隻是輕輕哼了一聲,又沉沉睡去。林小華小心翼翼地把女兒接過來,抱在懷裡。也許是感受到父親熟悉的氣息,林宛月在睡夢中往他胸口蹭了蹭,小臉終於不再那麼緊繃。
小雪那邊,林雲鬆的輸液也開始了。孩子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視線一直追隨著父親。當林小華看向他時,那雙眼睛裡流露出一種近乎委屈的神情,好像在問:爸爸為什麼不抱我?
林小華的心像被一隻小手攥住了。他轉向陳雪兒:“你來抱會兒月月。”然後走到小雪身邊,伸手接過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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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吧,你休息會兒。”他對小雪說,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小雪點點頭,起身時踉蹌了一下,林小華空著的那隻手迅速扶住她的胳膊。她的皮膚冰涼,眼下有明顯的青黑。林小華這才想起,小雪白天在學校上班,晚上還要照顧兩個孩子,而他和陳雪兒因為飯店太忙,經常顧不上幫忙。
陳雪兒抱著女兒站在一旁,看著丈夫和小雪之間的互動,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小雪自然地接過林宛月,動作熟練抱著孩子。林雲鬆在林小華懷裡很快安靜下來,小手抓著父親的衣領不放。四個人站在那裡,構成一幅奇異的和諧畫麵,卻讓陳雪感到自己像個局外人。
“我……我先回去看看茹茹。”陳雪突然說,聲音有些乾澀,“爸媽年紀大了,照顧一晚上孩子肯定累壞了。”
林小華抬起頭,眉頭微皺:“你一個人行嗎?要不要我……”
“不用,你留在這兒照顧孩子們。”陳雪打斷他,迅速把女兒的東西收拾好,“輸液完了給我打電話,我好給你們開門。”
她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急診室,背影顯得有些孤單。林小華望著妻子離去的方向,心裡升起一絲愧疚,但懷裡的兒子輕輕咳嗽了一聲,把他的注意力又拉了回來。
輸液室的燈光調暗了些,其他病人都睡著了,隻剩下輸液瓶裡液體滴落的聲音。小雪抱著林宛月坐在林小華旁邊,兩人的肩膀幾乎相觸。林小華能聞到她頭發上淡淡的洗發水香氣,混合著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小雪的頭慢慢靠在了林小華肩上。他以為她睡著了,卻聽到極輕的啜泣聲。
“姐夫……”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落葉,“我一個人……真的好累……”
林小華僵住了。他能感覺到小雪的淚水浸透了他的襯衫,溫熱又潮濕。懷裡的林雲鬆已經睡著了,呼吸平穩了許多。另一邊,林宛月在小雪懷裡也睡得正香。
“我知道。”他最終隻是低聲回應,喉嚨發緊,“以後……我們會多幫忙。”
小雪沒有回答,但她的啜泣漸漸平息,呼吸變得均勻。林小華保持著一個彆扭的姿勢不敢動,生怕驚醒她或者孩子們。他的肩膀開始發酸,卻奇異地感到一種平靜。
窗外的天色漸漸亮了起來,第一縷晨光透過百葉窗照進輸液室。林小華看著懷裡兒子退燒後恢複了些血色的臉蛋,又看看靠在自己肩上睡著的小雪,心中湧起一種複雜的情緒。
時間過得很快,小雪生下兩個孩子已經三個多月了,好在林建軍夫妻幫她帶孩子,不然她肯定忙不過來。想起她每一次次叫自己“姐夫”時羞澀的笑容,想起她為了不給他們添麻煩,拚命工作、照顧孩子的樣子。
一滴淚水不知何時滑下他的臉頰。林小華輕輕閉上眼睛,在這個充滿消毒水氣味的醫院黎明,他第一次允許自己承認:他對小雪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單純的親戚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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