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誰想發表高見?”路遙的目光掠過在場的每一張麵孔。
此刻,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上一刻還激憤澎湃的“民意代表”們,現在全都僵在原地,連吞咽口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全息投影在他們眼中投下搖曳的陰影,也照出了他們猝不及防的驚懼。
“怎麼都不說話了?”路遙的聲音不高,卻在寂靜中顯得格外鋒利,“方才不是個個義正辭嚴,要為民請命嗎?難道在座的,就找不出一個不怕‘信息公開’的正義化身?”
此刻的角落裡,一個梳著一絲不苟發型、衣著考究的中年人站了起來。
他喉結滾動,聲音因強作鎮定而顯得乾澀:“秘…秘書長,您這樣大規模清退我們…是否過於激進了?我們這些人,最少的也從業十幾年,處理問題的人情味和經驗,總比那些冷冰冰的機器人…要強得多吧?”
“哦,是嗎?”
一聲短促的冷笑。路遙甚至沒抬眼看他,隻是隨手在虛空中一劃。
全息界麵裡清晰地浮現出他的檔案——卡勒姆·約克,斯坦福星愛因堡州拉夫市,某群眾矛盾調解所所長。
“人情味?經驗?”
路遙終於抬眼,目光如刀鋒般落在卡勒姆臉上,手指輕點著他的工作日誌,“卡勒姆所長,您確實經驗豐富。豐富到辦公室大門常年緊鎖,通訊線路永遠忙音,心情好的時候才開門施舍般接待幾位訪客,草草了事…你的這些‘寶貴經驗’,超體係統確實望塵莫及。”
看到這些工作日誌,人群中又是一陣不安的騷動。
隨即,另一個稍顯壯碩的代表仿佛下定了決心,提高音量說道:“秘書長,您清退的可不是一兩個人!是橫跨銀河係945萬顆宜居星球的近20多億大小官員!這個數字背後是多少家庭,您考慮過嗎?難道我們連反對的資格都沒有?”
“20億,這個數量確實驚人。”路遙平靜地反問道:“但還有另外20的人,留了下來。但你們為何不捫心自問一下,為啥非裁掉你們,而不裁掉他們呢?”
提問者張了張嘴,一時語塞。
“答案很簡單。”路遙的聲音陡然拔高,壓下了所有細微的雜音,“那20,是還在用手、用腳、用良心為民眾辦事!他們不曾融入你們精心編織的關係網絡,一直被你們排擠在核心圈層之外!即便被你們聯手打壓、惡意中傷,甚至成為你們茶餘飯後的笑柄,他們也從未背離自己的職責與信仰。你們拍拍自己那顆僅存的良心,麵對著他們,你們還有什麼顏麵,高高在上地占據著這些位置?”
“路遙秘書長!”
一個冷靜而克製的聲音打斷了他。站在前排的一位代表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而沉穩,“請您將辯論焦點回歸正題。我們質疑的是‘機器人是否能夠替代人類’這一核心議題,而非討論某些同僚的政績、履曆或個人服務水平。您這樣轉移話題,並對其進行人身攻擊,能解決問題嗎?”
“你可真會狡辯!”
路遙眼神銳利如刀,“不讓超體係統和你們這些……‘人類精華’放在同一個維度上比較,怎麼能凸顯它的卓越?怎麼會讓你們正視自己早已被時代拋棄的事實?”
“嗬,機器人終究是機器。”另一個抱臂旁觀的高大代表冷不丁地嗤笑了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加掩飾的輕蔑,“充其量不過是我們人類創造的超智能工具而已。難道工具……也配和造物主相提並論?”
這句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路遙緊繃的神經。
他非但沒有暴怒,反而向前微微傾身,臉上浮現出一種混雜著恍然大悟與深切悲哀的複雜表情,聲音低沉卻足以讓每個人聽清:
“原來如此……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你們為何反對聲這麼大?!因為我這一刀,切的不僅是臃腫的機構、低效的流程——更是切斷了你們賴以生存的利益鏈條,砸碎了你們視為理所當然的金飯碗!”
話音未落,他身後那巨大的全息屏幕再次流光閃爍,一組簡潔卻觸目驚心的數據清單赫然呈現。
“看清楚了!”路遙手臂一揮,指向屏幕,“超體機器人全麵上崗後,聯合星際委員會已正式頒布保障條例:所有被清退的人員,都將與各星球普通公民一樣,免費獲得標準居所一套,並能按月領取一筆與你們原職務對等的基本生活保障金。”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台下那一張張或驚愕、或躲閃的麵孔,語氣中的諷刺與痛心達到了頂點,“委員會已經給了你們最後的體麵與退路。可你們呢?依然不滿足!還在這裡集會,聲嘶力竭地想要奪回那些失去的權力!”
他停頓了一下,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
“是不是隻有在那個位置上,才能讓你們繼續頤指氣使,騎在普通民眾頭上呼來喝去、作威作福嗎?才能讓你們繼續捆綁權力、謀取利益,以蔭庇萬世子孫?”
路遙的話,如同最後一塊巨石投入死水。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會場內,數千名“民意代表”集體失語,陷入一片近乎窒息的死寂。隻有全息屏幕上冰冷的數據,還在無聲地流淌,映照著每一張蒼白而無言以對的臉。
“路遙!”
一個坐在會場最後排的肥胖男子猛地站起,滿身昂貴的定製禮服被繃得發亮。他一張口,那股被慣壞的少爺腔調便溢滿了全場:
“你就分我們一套房子?他媽的哄鬼呢!我爸以前手底下可是握著五十多套房產!就這一套破房子,打發乞丐都嫌寒磣——”
話音未落,他仿佛突然意識到什麼,喉嚨像被什麼掐住似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張胖臉由紅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