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劍降低高度,懸停在一塊相對平坦的空地上。空地中央,是一座用大小不一的黑色山石壘砌的簡易石塚,塚前插著一截焦黑的斷木,像是某種標記。
風雪在這裡似乎更急,嗚咽著卷過石縫。
景年躍下飛劍。落地瞬間,一道淡紅色能量環以他為中心擴散開去,升至約兩人高後,形成一個倒扣碗狀的穹頂,將石塚方圓十米的空間籠罩其中。
呼嘯的風雪聲被隔絕在外,隻餘罩內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以及石塚無聲的肅穆。
景年轉身,走出能量罩,在百米外一塊避風的巨岩後盤膝坐下,身影隱沒。他將空間徹底留給了伏翎和沉睡於此的梧黎。
伏翎看著那座簡陋冰冷的石塚,一步步挪近,腳步虛浮,像踩在棉花上。終於,她跪坐在冰冷的雪地上,積雪的寒氣透過厚實的衣料直刺骨髓,卻遠不及心底的冰寒。
她伸出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觸碰那些粗糙冰冷的石塊。這不是夢,梧黎,照亮她灰色世界的青年,那個不顧一切四處奔波尋找渺茫希望的愛人,真的……就在這冰冷的石頭下麵,長眠不醒。
百米之外。
景年背靠岩石,並不隻是等待。他取出那個長條的木盒,再次打開。妖異的花朵靜靜躺在絨布上,色澤鮮豔欲滴,仿佛剛剛采摘。
「向引」
他閉上眼,雙手虛托木盒,調動無屬性共鳴能量,緩緩纏繞彼岸花。能量並非攻擊性的剛猛,而是帶著一種奇特的“追尋”意念。
“好久沒用過這個技能了,希望能追蹤到。”
這是他模仿秧秧的追蹤能力,結合自身無屬性共鳴的兼容特性,自行摸索出的追蹤技能。雖然無法像秧秧那樣,精確鎖定動態目標的氣息軌跡,但對於殘留的特定能量或關聯物,仍有指向性作用。
隨著能量持續注入,彼岸花表麵泛起一層微弱的紅光。
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灰色氣流從花蕊中嫋嫋升起,凝而不散,指向東南方向。然而,這縷氣流僅僅持續不到數息時間,便如同風中殘燭,劇烈搖曳幾下,驟然潰散。
景年眉頭緊鎖,目光緊緊盯著氣流消散的方向。
“是距離太遠了麼?還是被什麼東西隔絕了?”
他低聲自語。這微弱的指向性,以及瞬間潰散的表現,絕非正常。
他打開終端,幽藍的光屏亮起,調出地圖,打開所有關於殘星會的零星情報,陷入沉思。
大約半小時後。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踩在積雪上發出輕微的咯吱聲。伏翎的聲音輕柔響起,帶著濃重的鼻音,卻異常平靜:
“景先生,你在研究什麼呢?”
景年手指一劃,關掉光屏,同時合上木盒,動作自然流暢。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雪沫,語氣平淡:
“沒什麼,一點小事,打發時間。”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伏翎臉上。
她眼睛紅腫得像熟透的桃子,臉上淚痕未乾,嘴唇被咬破了皮,滲著血絲。然而,在紫眸中的悲傷之下,卻沉澱出一種釋然。仿佛一場傾盆暴雨過後,天空洗練出的澄澈。
她身形依舊單薄,脊背卻挺得筆直,像一株經曆風雪摧折卻終於紮穩了根係的小樹。
“你一定很忙吧?”
伏翎走近幾步,聲音帶著歉疚,
“耽擱你這麼久,實在過意不去。”
她微微躬身致謝,動作鄭重,
“謝謝你,景先生。讓我……能和他好好道彆。”
她抬頭,望向能量罩外灰蒙蒙的天空,長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嘴角甚至牽起一絲極為疲憊卻無比真實的微笑。
“現在,我……沒有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