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金鑾殿。
一夜之間,殿內的血跡與屍骸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地麵被反複擦洗,光潔如新,甚至能倒映出人影。
宮人換上了全新的龍涎香,濃鬱的香氣試圖掩蓋一切,卻怎麼也壓不住那絲絲縷縷鑽入骨髓、仿佛已經浸透了殿內每一根梁柱的血腥氣。
文武百官早已到齊,按品階分列兩側,黑壓壓地跪了一地。
往日裡那些挺得筆直的脊梁,此刻都塌了下去,一個個將額頭死死抵在冰冷的金磚上,恨不得就此與地麵融為一體。不少人的官袍之下,背脊早已被冷汗浸透。
沒有人交頭接耳,沒有人敢抬頭。
整座大殿安靜得可怕,隻剩下眾人粗重壓抑的喘息,和心臟在胸腔裡狂亂撞擊的悶響。這死寂,比任何喧嘩都更令人恐懼。
“吱呀——”
沉重的殿門被緩緩推開,刺目的晨光湧了進來,在地上鋪開一條金色的通路。
一道身影,坐在輪椅上,從光芒中緩緩駛入。
葉傾城跟在身後,雙手扶著輪椅的推手,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但一雙美眸卻清亮無比,帶著前所未有的安定。
輪椅的金屬輪碾過金磚,發出輕微而又規律的“咯吱”聲。
這聲音不大,卻像死神的鼓點,精準地敲在每一個大臣的心坎上,讓他們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大殿的儘頭,丹陛之上,龍椅之前。
兩道身影早已靜立。
一人身著繡暗金龍紋的黑袍,頭戴青銅骷髏麵具,淵渟嶽峙,仿佛亙古便存在於此的神魔。
一人身穿暗紅色飛魚服,手按腰間繡春刀,氣質沉凝如鐵,仿佛隨時能融入陰影的奪命利刃。
袁天罡。
沈煉。
他們甚至沒有釋放任何氣息,但兩人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足以讓滿朝文武肝膽俱裂的無形威懾。
輪椅,在大殿中央停下。
葉凡的視線,越過跪伏的百官,落在了丹陛之側。
那裡,一個身穿龍袍的男人,被兩名錦衣衛死死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曾經的夏皇葉天德,此刻發冠歪斜,麵如死灰,雙眼空洞無神,仿佛一夜之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隻剩下一具行屍走肉的空殼。
他看到了葉凡,嘴唇哆嗦著,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像是想要求饒,又像是想要咒罵。最終,他用儘力氣擠出幾個字:“凡……凡兒……朕是你的父皇……”
葉凡靜靜地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恨,沒有怨,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那是一種徹底的,發自神魂深處的漠視。
仿佛在看一塊路邊的石頭,一隻腳邊的螻蟻。
數息之後,葉凡收回了視線,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時間的浪費。
他對著身旁的沈煉,平淡地吐出幾個字。
“廢帝號,囚於南苑離宮,永世不得出。”
“臣,遵旨。”
沈煉躬身領命,隨即一揮手,兩名錦衣衛便架起那具已經徹底癱軟的軀體,如同拖著一條死狗,毫不客氣地向殿外走去。
一個時代,就此落幕。
沒有哀悼,沒有挽留,甚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所有人的心神,都牢牢地被那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所攫取。
處理完這一切,葉凡才轉頭,看向身後的妹妹。
那冰冷漠然的神情,在接觸到妹妹擔憂的眼神時,瞬間融化。他甚至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仿佛在說:彆怕。
“傾城。”
“哥……”
“扶我起來。”
葉傾城聞言一怔,隨即重重地點頭,上前一步,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攙扶住葉凡的手臂。
也就在這一刻,在滿朝文武驚駭欲絕的注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