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樣並排坐著，中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遊樂園的喧鬨成了背景音。
“你一直在這裡打工嗎？”黎悅偏頭問。
棕熊搖頭。
“那就是兼職了？你還在念書？”
棕熊點頭。
黎悅心下稍定，沒有輟學，那看樣子情況還不算很糟糕。
“你每次都要穿成這樣，很辛苦吧？”
棕熊這次點了點頭，又很快搖了搖，他抬起一隻毛茸茸的熊掌，比劃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
“唔……又累又不算太累？”黎悅試著解讀，得到了對方的肯定。
她忍不住又彎起嘴角，“你倒是挺樂觀。”
“不過，能靠自己的雙手工作賺錢，你真的很了不起。”
她的誇獎似乎讓棕熊玩偶有點羞澀，伸出熊掌扶了下自己有點歪掉的腦袋。
他們中間一時又沉寂下來。
就在黎悅想著接下來要說點什麼來打破如此沉悶的氛圍時，頭套下傳來一道模模糊糊的男聲：“你呢，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兒？”
“你能說話啊？”黎悅錯愕的看向身旁的棕熊玩偶，說實話她還以為他是太害羞了才一直沉默或者乾脆就是個啞巴……
棕熊似乎被她一句話噎住，沒了聲音。
“額，我不是那個意思。”黎悅也覺得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有點歧義，連忙岔開話題回答道：“我在等我朋友，她們去玩過山車了。”
“我比較容易生病，出門前爸爸叮囑過我，不讓我玩這些刺激項目。”想起查爾斯，黎悅又有些低落。
她該高興雖說無法赴約，但至少父親沒有忘記關心她的身體嗎？
也有可能，他隻是擔心她這時候生病會耽誤下月中旬的鋼琴比賽罷了。
黎悅那雙尚且稚嫩的桃花眼垂下，長睫輕顫。
棕熊似乎聽出了黎悅語氣裡的異樣，大腦袋微微側向她，像是在無聲地詢問。
黎悅把臉更深的埋進圍巾裡，晃著腿悶聲道：“今天爸爸本來約好和我一起來玩的，結果他又有非常重要的工作了。”
她學著查爾斯在電話裡的語氣，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他總是這樣。”
棕熊靜靜地聽著，巨大的熊掌放在膝蓋上，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有那雙塑料眼睛專注地“看”著她。這種沉默的傾聽，反而比任何安慰的話語更讓黎悅感到一種奇異的安心。
這很好，她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類似“你父親肯定也不想的”這些敷衍的話術。
黎悅沒再說話，隻是久久地凝望眼前來來往往的人潮，棕熊也默不作聲地陪著她，隻有偶爾風吹動他身上的絨毛時，才顯出一點活氣。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歡笑聲傳來，不遠處，一個穿著粉色小裙子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正指著不遠處一個飄著彩色氣球的攤位，蹦蹦跳跳地嚷嚷：“爸爸爸爸！我要那個小兔子氣球！要粉色的！”
牽著她手的年輕男人笑容寵溺，彎腰一把將女兒抱起，讓她騎在自己脖子上：“好嘞！爸爸的小公主想要哪個，我們就買哪個！走！”旁邊的媽媽笑著搖頭，快步跟上。
很快，小女孩就心滿意足地拿到了那隻長耳朵的粉紅兔子氣球，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溫暖的陽光仿佛都偏愛地籠罩在他們身上。
黎悅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隻越飄越遠的兔子氣球，直到它消失在人群拐角裡。
她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蜷了蜷，圍巾下的嘴唇微微抿緊，混合著羨慕和失落的情緒悄悄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