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那盤色澤油亮、香氣撲鼻的地三鮮,趙明臉上的陰霾瞬間一掃而空,立刻揚起孩子般的笑意。
服務生還沒完全退出去,他便迫不及待地湊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嗯!還是這個味兒!地道!福到飯店的地三鮮,絕了!”
林弦將筷子遞給他,看著老友滿足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
這地三鮮,是趙明的最愛。
每次來,這盤菜都是雷打不動。
久而久之,服務生都記住了他們的“老規矩”——一份地三鮮,一份酸辣土豆絲,兩份炒餅。
再加上一盤小炒肉。
不多不少,剛好夠兩個人吃飽,也不浪費。
很快,菜品上齊,金黃的炒餅也端了上來。
兩人像往常一樣,一邊吃,一邊聊。
但這一次,飯桌上的氛圍卻有些微妙。
趙明總是時不時地抬起眼,用一種複雜而感慨的目光,偷偷打量著林弦。
“有事嗎?”林弦抬起眼。
趙明放下筷子,身體微微前傾,臉上滿是世事變遷的感慨:
“老林,我就覺得吧,這世事真是無常。你林家繼承人的這個身份,我到現在還覺得像在做夢一樣。”
說著,他伸出手,在桌麵上比劃了一個誇張的弧度,先是平放,然後猛地抬高,仿佛在描繪一條一飛衝天的命運曲線。
“你看,就這種感覺!”
看到他生動的比喻,林弦也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絲苦澀與釋然:
“彆說你了,就連我自己,突然有人告訴我還有一個家,還有一個爺爺,我也覺得不真實。有時候半夜醒來,都分不清是夢是醒。”
趙明舉起酒杯,裡麵是琥珀色的啤酒,他示意林弦也端起茶杯,眼神變得無比鄭重: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天大的好事兒!老林,你苦了半輩子,現在終於苦儘甘來。
來,我喝酒,你喝茶,咱們走一個!”
考慮到林弦的身體狀況,趙明隻要了一瓶啤酒。
看著他舉杯的鄭重模樣,林弦也鄭重地端起了茶杯。
“叮”的一聲,酒杯與茶杯輕輕相碰,清脆的聲響在包間裡回蕩。
趙明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動作豪邁。
他夾了一大口地三鮮塞進嘴裡,滿足地嚼著,隨即又關切地問道:
“老林,你身體現在怎麼樣了?之前那個頭暈過敏的怪病,好點了嗎?”
“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林弦的語氣很平和,“自從上次接受王醫生的治療後,身體就開始好轉,那些症狀基本都消失了,現在感覺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趙明一聽,眼裡的光都快溢出來了,
“我就說嘛,那些專家肯定有辦法!真要把這根子上的病治好了,你這後半輩子,可就少受老罪了!”
他頓了頓,聲音不自覺地壓低:“對了...那槍傷呢?”
“也恢複得差不多了。”林弦輕輕活動了一下肩膀,“就是陰雨天傷口處還有些隱痛,其他已經感覺不出來了。”
趙明終於徹底鬆了口氣,整個人都放鬆地靠在椅背上:
“那就好,那就好!老林,你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快點好起來吧,省得哥們兒天天替你提心吊膽的。”
話說到這兒,他終究還是沒忍住,一提到那個名字,眼裡便燃起怒火,低聲罵道:
“杜浩軒那個孫子,真是死有餘辜!活該!你說說,人好好活著不行嗎?非得把自己作死,他到底圖個什麼?”
聽著趙明憤懣的咒罵,林弦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深邃。
是啊,杜浩軒,那個被欲望吞噬的瘋子,用最極端的方式,為自己的人生畫上了一個愚蠢而可悲的句號。
他親手點燃了毀滅自己的火焰,最終化為灰燼。
這世間的路有千萬條,他偏偏選擇了最窄、最黑、最沒有回頭路的那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