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漸漸遠去。
與逐漸安靜下來的環境相反的,是木蘭胸腔裡急速跳動的心跳聲。
以肉體為介質,一下一下,敲擊在她的耳朵裡。
“你很緊張?”
小菊在她身邊,小聲地問。
木蘭點了點頭,到底還是太刺激了,這種偷偷摸摸、隨時可能危及生命的行為,她隻在電視裡看過。
一隻手輕輕地放在木蘭肩膀上,發出年輕溫熱的氣息,似乎有某種魔力,木蘭感覺自己肉體的躁動,奇跡般地平複了下來。
她側過臉,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小菊。
小菊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和姬總的小姨真的很像嗎?”
也許她心裡也對自己的身世有了猜測吧,木蘭想。但現在她們都不敢輕易說出那個猜測,因為毫無根據的期待最傷人。
世界上也確實存在毫無關係卻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不是麼。
但姬木蘭的身體卻騙不了人——雖然現在身體裡住著木蘭的靈魂,但身體本身還是那具身體。
它似乎與小菊有一種天然的聯結。
“你準備好了嗎?”木蘭問小菊,試圖轉移話題。
墨蘇和艾爾離開已經有一會兒了。
她們離開之前,木蘭提議,她們可以擁抱在一起,給彼此打氣。
艾爾覺得挺新鮮,因為她大多時候都是孤軍奮戰,即使不是,她周圍也都是些情感內斂的人。
木蘭以前也不習慣這些,她是一個非常有距離感的人。
但和程棉朗相處的那些日子,她逐漸打開了自己,開始學會接納彆人的善意和力量。
程棉朗身體一直不好,可以說是疾病纏身,所以她總說,如果雲錦的那些鄉親們,她根本撐不到現在。
在生死關頭,木蘭想,如果一定那麼倒黴死掉的話,她希望臨死前感受到的不是恐懼,而是溫暖。
她們讓她覺得溫暖。
從小一起長大的人、看著她長大的人,以及……可能有血緣關係的人。在那一刻,她就是姬木蘭。
她做的,是姬木蘭期待她能做的事情。她相信。
然後她們就帶著這份溫情分道揚鑣了。
木蘭看著墨蘇和艾爾挺起的背脊、堅定的步伐,心中莫名安心。而走廊上離開離開的腳步聲,也證明了她的感覺。
第一步計劃應該是成功了。
她們讓靳區相信了那個筆記本的存在,又說服他一個、一個地方找,並且先去了關押室,艾爾還成功調走了關押的人。
一切都很順利。
接下來就輪到木蘭了。
她和小菊已經換好了對方的衣服。
小菊看上去有一種超乎她年紀的沉穩,她手腳輕盈利落,熟練地拉開書桌和書櫃,很快找到一個沒用過的筆記本,又在書桌旁挑了一支萬寶龍,筆帽頂部是一朵木蘭熟悉的潔白小花。
“老錢”的生活習慣都很“老”,相比水性筆,她們更傾向於鋼筆。
“你喜歡這支筆?”小菊發現木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手裡的鋼筆上。
木蘭點頭。
她喜歡在紙上寫字帶來踏實的感覺,選擇鋼筆則是因為用鋼筆寫字最為大氣好看。
而萬寶龍的金筆一直是她的夢中情筆,但即使是隨便一支基礎經典款便大幾千的價位還是讓她望而卻步。
顯然,小菊手裡的這支筆夾處甚至有一顆閃著火彩的小鑽石,隻會更貴。
有錢到底還是好。木蘭想。
不過想到待會兒她要經曆的生死局麵,她又忍不住想,到底是姬木蘭的命運如此跌宕起伏,還是所有的豪門生活都危機四伏?
非要選的話,她寧願是前者。
總不能隻有自己倒黴。
她收回飄遠的思緒,解鎖手機。
這是艾爾離開前留給她的“禮物”,除了能聯絡之外,還接上了走廊裡的監控,能夠隨時確認周邊的情況。
外麵確實已經沒人了。
“我該走了。”
小菊朝她點頭,晃了晃手裡的筆,意思是讓她放心,自己一定會做好仿寫筆記這份額外的工作。
木蘭深呼吸一口,往門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