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深呼吸幾口——再這樣下去,她覺得自己都要有焦慮症了。可能也沒比直接死掉好多少。
她記得第一年帶畢業班的時候,每天都有數不完的生活問題、心理問題要解決,還要操心大家的分數。
比她自己做學生的時候要緊張痛苦多了。
忽然有一天,她開始呼吸不暢,經常覺得胸口淤著一股氣,偶爾會忽然忘記呼吸……後來才知道是焦慮軀體化。
身體也變得很差,第一年體檢就檢查出了甲狀腺結節和乳腺增生。
逐年增大。
但從京北一中辭職之後,她的焦慮得到了很好的緩解,像今天這種這麼具體可感的“腦袋快要炸掉”的感受,已經很久沒出現了。
她隻能拚命對自己說:冷靜,大不了就是死,沒事,冷靜。
但她不能死。
就像她知道,自己這種焦慮的感受不止來自姬木蘭滿身是傷,無法泡進浴缸的窘境。
真正讓她痛苦的,是她在那隻黑色手機裡瞥見的某些血淋淋的真相。
字麵上的意思,血淋淋。
就像她不久前和艾爾在垃圾場裡看到的那些血肉模糊的團塊,當時她的狀態很差,艾爾為了不刺激她,自己做了拍照、取證和收拾。
但那些味道和那個瞬間在視網膜上留下的視覺衝擊,並未徹底散去。
現在,再次被激發了。
而這個手機裡的東西,比那垃圾場的一切,有過之而無不及。
雖然沒有氣味,但木蘭卻覺得那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木蘭跪在浴缸旁邊,膝蓋被柔軟的克什米爾羊絨地毯穩穩接住。
緊接著,一個猛子,把腦袋紮進了水裡。
什麼都聽不見了。
隻有溫熱的水包裹著腦袋的平靜,她把腦袋壓得更低一點,除了耳朵,額頭、鼻子、眼睛,全都浸沒在水麵之下。
十幾秒之後,她在水底睜開了眼睛,感受著眼睛的酸澀,似乎能代替大腦,抵消一部分痛覺。
木蘭微微張開嘴,嘴裡吐出一串氣泡。
憋氣即將到達極限。
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姬總,衣服給您放在外麵了。”
木蘭把臉從水裡拿出來,但沒完全抬起,而是摸到放在一旁的洗發液,按了兩泵,在頭上簡單揉搓出泡沫。
洗了兩次。
這裡配的洗護用品都是高級貨,全部由香水調配,很快房間裡飄滿的香氣就蓋住了木蘭身上的異味。
可惜不是她喜歡的柑橘香。
花香味還是太黏膩濃鬱了,聞多了會想吐。木蘭又低著頭,本來就頭暈眼花。於是抓過一旁的浴巾,把頭發裹住。
她又打開浴缸上的水龍頭,扯了一條新毛巾放到下麵打濕,開始簡單擦拭身體。
毛巾上的香味似乎沾染在了她的皮膚上。
木蘭又拿了一條大浴巾把自己裹好,然後才回到洗手池前。
洗手池旁邊有個開放式的置物架,上麵放著兩瓶香水,木蘭把它們拿下來就是一通猛按。
房間裡瞬間被香氣充滿了。
木蘭先走到門邊,把小菊放在那裡的乾淨衣物拿進來,再次把門鎖上,將自己和衣服都浸潤在這香氣之中。
然後坐在了浴缸旁鋪著真絲的靠背椅上。
再次打開了黑色手機。
她回到了靳家秘密的中心。
是的,這不隻是靳區的秘密——從姬木蘭被綁到靳家的島上,木蘭就知道,這不是靳區一個私生子能夠調動的力量。
那些人一定在隱藏一個更大的秘密。
靳區隻是借刀殺人的刀。
握著刀柄的,另有其人。不止一個人。
現在她知道了。
姬木蘭得到的,不是靳區的秘密,而是整個靳家,從他們以“新貴族”的身份第一次出現在汝城,到如今成為汝城五大豪門之一,這幾百年來,能在汝城立足的秘密。
人口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