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斥候喘息著,臉上帶著些驚惶:“是羌人!大批羌人遊騎!足有數百騎!不知從何處越過邊境,正朝著高陵城方向急速奔襲而來!距離……距離已不足三十裡!看旗號……像是北地先零羌的零散部落!但……但小的發現,他們隊伍裡有幾個穿漢人服飾的,像是……像是楊家的人!領頭那個,很像是楊諶那逃脫的長子楊茂!”
“楊茂?”
陳叔至按刀的手猛地攥緊,眼中殺機畢露。
劉珩眼神驟然一凝,隨即嘴角卻扯出一個笑容:“好!好一個楊家餘孽!勾結羌胡,引狼入室!”
這左馮翊的水是渾啊,剛滅了盜空官倉的楊家滿門,緊接著楊家餘孽的報複就來了,還他娘的是羌人?太平日子過久了,這幫豪強已經分不清羌漢了?不給你們點顏色看看,真當老子是泥捏的?
他猛地一揮手,聲音響徹整個後堂:“傳令!全城戒備!徐晃領三百甲士輔以新募郡兵登城防守!陳叔至,率你本部騎兵,於城門內待命!弓弩手全部上城!檑木滾石火油準備!剩餘一百步卒與一部新募郡兵合兵待命,城內大姓但有異動者,無故靠近城牆者,擾亂治安者,不問緣由,殺!”
“侯爺!羌騎剽悍,來勢洶洶!是否……是否暫避鋒芒?或向長安求援?”一名剛被臨時提拔上來的年輕佐吏,聲音有些發顫。
“嗯?我避他鋒芒?”
劉珩猛地轉身,目光掃過那佐吏的臉:“本官是天子親封的左馮翊!守土安民,責無旁貸!當年涼州那般羌亂,州郡尚能平定!如今不過區區數百羌騎,就想讓我劉珩棄城而逃?更不論羌人不擅攻城,我又有叔至公明這等悍將,有何懼之?向長安求援?等援兵到了,高陵城早被燒成白地,百姓都淪為刀下之鬼了!”
他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玄色半臂在疾行中帶起風聲,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本官倒要看看,是羌人的馬刀快,還是我左馮翊將士的弓弩利!想借羌人之手報仇?這幫吃裡扒外的狗東西!楊茂是吧,正好缺個滿門抄斬的理由呢……”
“景伯,隨我登城!老子親自督戰!”
……
暮色四合,最後一抹殘陽的餘暉如同乾涸的血跡,塗抹在高陵城斑駁的城牆上。遠處的地平線上,煙塵滾滾,沉悶如雷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數百羌人騎兵的身影在煙塵中若隱若現。他們穿著雜亂的皮袍,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呼哨和怪叫。馬刀和骨朵不停地揮舞著。
隊伍前方,一個穿著漢人錦袍的年輕漢子格外醒目,正是楊諶長子楊茂!他揮舞著手中的長刀,紅著雙眼,指著高陵城頭嘶吼著羌語,滿臉都是刻骨的怨毒。
城牆之上,劉珩按劍而立。玄色半臂在晚風中獵獵作響。他臉色沉靜,目光掃視著城外越來越近的羌騎洪流。
烏合之眾!劉珩心裡默默地評價了一番,就憑這幫野人也想弄死我?我麾下可是從京畿兵馬中選出的精銳兵馬!更何況自己身邊還有徐晃和陳叔至,這能被羌人破城?真以為那“五子良將”都是廢物?
此時侍立在劉珩身側的徐晃並不知道劉珩心中所想。陳叔至則按刀立於另一側,目光緊緊鎖定著敵陣。
城牆上,臨時征調的郡兵和劉珩從洛陽帶來的部曲甲士混雜在一起,對比之下,郡兵明顯略顯緊張,但在軍官的嗬斥和劉珩沉穩身影的震懾下,勉強維持著陣列。
弓弩手已經就位,粗大的弩臂被絞盤拉開,閃著寒光的箭簇對準了城下。滾木礌石和燒得滾燙的火油鍋也已準備就緒。
“侯爺,賊寇已進入強弩射程!”一名負責瞭望的伍長高聲稟報。
劉珩目光依舊盯著前方的羌人:“打仗我是外行,看你們二人了!”
陳叔至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陳叔至率先向徐晃點了點頭,徐晃抬手,聲音清晰地傳遍城頭:“穩住!弩手預備——聽我號令!”
羌騎越來越近,已能看清他們猙獰的麵目和坐騎噴吐的白氣。
楊茂的狂吼清晰地傳來:“劉珩狗賊!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定要你這狗官償命!給我殺——!”
隨著他歇斯底裡的咆哮,數百羌騎如同打了雞血,猛地加速!他們怪叫著,揮舞著馬刀骨朵朝著並不算高大堅固的高陵城牆猛撲而來!
氣勢洶洶,仿佛要將這小小的城池一口吞沒!
城牆上,不少郡兵臉色發白,握著長矛的手都在顫抖。
“穩住!”
徐晃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壓下了城頭的騷動。他目光死死盯著衝在最前麵的羌騎,估算著距離。
三百步…兩百五十步…兩百步!
“放——!”徐晃的手猛地揮下!
嘣!嘣!嘣!
令人頭皮發麻的弓弦震響瞬間連成一片!
一片密集的烏雲從城頭騰空而起!粗大的弩箭狠狠紮入衝鋒的羌騎陣中!
噗嗤!噗嗤!
箭矢入肉的悶響和戰馬淒厲的嘶鳴瞬間取代了衝鋒的呐喊!衝在最前麵的幾十騎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人仰馬翻!粗大的弩箭輕易洞穿了皮甲甚至馬身,帶起一蓬蓬血雨!衝鋒的勢頭為之一滯!
“再放!”徐晃的聲音冰冷如鐵。
第二輪、第三輪弩箭如同疾風驟雨般潑灑而下!城下頓時人仰馬翻,慘嚎連連!羌人凶悍,但麵對居高臨下、威力巨大的守城弩箭,衝鋒的隊形瞬間被打亂,如同被割倒的麥子。
然而,後續的羌騎在楊茂和幾個頭目瘋狂的驅趕下,依舊悍不畏死地踏著同伴的屍體,頂著箭雨,直撲城牆!他們紛紛從馬背上摘下簡陋的飛爪繩索,奮力向城頭拋來!
“滾木!礌石!”陳叔至厲聲喝道。
巨大的圓木和沉重的石塊被士兵們奮力推下城牆!轟隆隆的巨響中,攀爬的羌人如同下餃子般被砸落,筋斷骨折,腦漿迸裂!
“火油!”徐晃一聲暴喝。
幾口燒得滾沸的黑油被兜頭澆下!粘稠滾燙的油脂淋在攀爬的羌人身上,頓時響起一片非人的淒厲慘嚎!緊接著,幾支火箭落下!
轟!
城牆下瞬間騰起數道熊熊火牆!被火油淋身的羌人發出絕望的哀嚎,空氣中彌漫開皮肉燒焦的惡臭!
羌人的凶悍被徹底激發,在頭目的督戰下,不顧傷亡地蟻附攻城。箭矢如飛蝗般從城下射來,城頭也有士兵中箭倒下。喊殺聲、慘叫聲、兵刃撞擊聲、火焰燃燒的劈啪聲,混雜在一起,震耳欲聾!
混亂中,幾名身手矯健的羌人悍卒,竟然在同伴的掩護下,硬頂著滾石箭雨,攀上了城頭垛口!
其中一人身材異常魁梧,手持一柄沉重的狼牙棒,滿臉橫肉,應是羌人首領。隻見他狂吼一聲,狼牙棒帶著惡風橫掃,竟將兩名挺矛刺來的守軍連人帶矛砸飛出去,瞬間在城頭清開一小片空地!
“羌狗受死!”徐晃一聲暴吼,見有人登城,巨斧一擺,朝著那羌人首領猛撲過去!沉重的巨斧撕裂空氣,帶著開山裂石的威勢,當頭劈下!
那羌人首領也非易與之輩,感受到徐晃那恐怖的威勢,狂吼一聲,雙臂筋肉虯結,奮力將狼牙棒向上格擋!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巨響,火星四濺!
羌人首領隻覺一股巨力從狼牙棒上傳來,雙臂劇震,虎口瞬間崩裂,鮮血淋漓!他腳下踉蹌後退,眼中充滿了驚駭!
徐晃得勢不饒人,巨斧如同附骨之疽,一斧向那羌人首領斬去!那羌人首領勉強側身躲過要害,沉重的斧刃卻狠狠掃中了他的腰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