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映雪係上圍裙，把圍裙帶子在後腰上係了個死結。
這圍裙是原來公司留下的，洗得有些發白，前襟還印著某餐飲品牌的ogo，藍底白字寫著“美味相伴”。
她低頭看了眼水池裡堆成小山的土豆，深吸一口氣，拿起放在料理台上的菜刀。
菜刀比我想象中沉。她握了握刀柄，冰涼的金屬貼著手心，刀刃比想象中鈍。水池裡的土豆表皮粗糙，沾著些泥點子，是王大頭買回來後隨手丟在水池裡的，沒來得及清洗。
“先從土豆開始吧。”她自言自語，伸手撈起一個拳頭大的土豆。
土豆表麵冰涼，指腹蹭過凹凸不平的紋路，帶著泥土的潮濕感。她打開水龍頭，冷水“嘩啦”一聲衝下來，土豆表麵的泥點瞬間暈開，順著溝壑往下流。
她搓了搓指尖的泥，把土豆放在菜板上。菜板是原木色的，邊角有些開裂，用得久了，中間還留著幾道淺淺的刀痕。她舉起菜刀，刀刃對準土豆頂部，用力一切——
“哢。”刀刃卡在土豆皮裡，隻下去半厘米。
“……”蘇映雪皺眉，調整姿勢，左手按住土豆，右手握緊刀柄，手腕發力。這次刀刃終於切進去了，土豆皮裂開一道縫，露出裡麵淡黃色的果肉。
她順著裂縫慢慢削，刀刃刮過土豆皮的觸感粗糙又微妙，像是在給一塊頑固的石頭去皮。
削到第三個土豆時，她終於找到了點手感。刀刃貼著土豆皮滑動，泥點混著碎皮簌簌往下掉，掉進水池裡發出細碎的聲響。削完五個土豆，她的額角已經滲出細汗，左手拇指內側被刀柄硌得發紅——剛才用力太猛，刀柄撞到了指關節。
“呼……”她甩了甩手腕，把削好的土豆堆在一邊，轉頭看向水池裡剩下的兩顆白菜。白菜幫子翠綠，葉片邊緣有些發蔫，是放久了的表現。她擰開水龍頭，冷水衝進白菜葉的縫隙裡，衝掉藏在裡麵的泥沙。
水流衝過葉片時，帶起幾片枯黃的菜幫，飄在水麵上打著旋兒。
“得挑點新鮮的。”她扒拉著白菜，把最外層蔫黃的葉子掰掉，露出裡麵嫩綠的菜心。
掰到第三層時，一片完整的白菜葉突然從中間裂開，脆生生的響聲在安靜的茶水間裡格外清晰。
接下來是茄子。紫瑩瑩的茄子躺在菜板上，表皮泛著光，摸上去滑溜溜的。她想起王大頭說這是“最便宜的茄子”，個頭不大，但勝在新鮮。
她用刀尖在茄子頂部劃了個十字，然後用力一掰——
“啪。”茄子皮裂開一小塊，露出裡麵雪白的果肉。她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得去皮。茄子皮太厚，影響口感，而且……她看了眼角落裡的垃圾桶，已經堆了幾個削下來的土豆皮和白菜幫，再扔幾塊茄子皮也不嫌多。
她重新拿起刀，沿著茄子皮慢慢削。茄子的皮比土豆硬，刀刃刮過去時能聽到細微的“沙沙”聲，像是在磨砂紙。
削到一半，她突然發現茄子的肉裡滲出淡紫色的汁水，沾在刀刃上，又滴落在菜板上，暈開一小片紫色的痕跡。
“得快點切呀。”蘇映雪加快手速，把去皮後的茄子切成滾刀塊。刀刃落下時，茄子肉軟軟的，不像土豆那麼硬實，切起來倒省力，但碎屑沾在刀麵上，每切幾塊就得拿抹布擦一擦。
豆腐是最後處理的。兩塊嫩豆腐裝在塑料盒裡，盒蓋上還凝著水珠。她小心翼翼地托起盒子，怕捏碎了豆腐。揭開蓋子，乳白色的豆腐顫巍巍的，像一塊剛凝固的雲。她用刀輕輕劃開豆腐表麵，刀刃陷進去半厘米，豆腐卻沒有裂開，反而順著刀刃微微凹陷。
“得用勺子挖。”她自言自語，放下菜刀，拿起小鐵勺。
勺子沿著豆腐邊緣慢慢挖，乳白的豆腐塊落在菜板上，形狀不規則，但完整。她把豆腐切成小塊，每一塊都輕飄飄的，像是怕碰碎了似的。
等所有食材都處理好，蘇映雪的圍裙前襟已經沾滿了水漬和碎屑。土豆絲堆在不鏽鋼盆裡，細得像粉絲；
茄子塊浸在清水裡，泡去了表麵的澀味；白菜幫和白菜葉分開放，白菜葉撕成了適口的大小；豆腐塊碼在盤子裡，像一小堆溫潤的玉。
她打開燃氣灶，藍色的火苗“噗”地竄出來，舔上鑄鐵鍋的底。鍋裡還算乾淨剛剛擦了半天了，鍋燒熱後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她倒了一小勺油——琳達買的，瓶身上貼著“非轉基因”的標簽，價格標簽還沒撕掉，顯示著“￥18.9瓶”買的是小瓶的。省錢。
油熱起來後，她先把土豆絲倒進鍋裡。土豆絲落進鍋底的瞬間，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油星子濺起來，有一滴落在她手背上，燙得她“嘶”了一聲。
她趕緊用抹布墊著翻炒，土豆絲在鍋裡逐漸變軟，顏色從淡黃變成半透明。
接著是茄子塊。她把泡在水裡的茄子撈出來，控了控水，倒進鍋裡。茄子吸油的本事驚人，剛一接觸鍋底，油麵就明顯下降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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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炒著茄子，看著它們從紫黑色慢慢變成深褐色，鍋鏟翻動的阻力越來越小，說明茄子已經軟了。
最後是白菜。她先把白菜幫倒進鍋裡，炒到微微發軟，再加入白菜葉。葉片遇熱後迅速蜷縮，綠色的汁水滲出來，鍋裡的湯汁漸漸變得清亮。她加了一小勺鹽，白菜的清香立刻彌漫開來。
豆腐是最後放的。她把切好的豆腐塊輕輕放進鍋裡，用鍋鏟背麵推了推，怕碰碎了。豆腐在熱湯裡慢慢入味，吸收了白菜和調料的香氣，表麵微微泛黃。
“開飯了！”蘇映雪關火，把炒好的土豆絲、茄子煲和白菜豆腐湯分彆盛進三個不鏽鋼飯盒裡。
飯盒是原來公司留下的，邊角有些磕碰，但還能用。她端著大飯盒走出茶水間時，聽見辦公室裡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這……這真的是土豆絲？”小李湊近聞了聞，眼睛瞪大，“聞著還挺香？”
阿達盯著茄子煲，筷子在飯盒上方徘徊：“我以為會是黑暗料理……”
萌萌已經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白菜豆腐湯看了看：“唔，看上去有白菜的清甜……”
蘇映雪把飯盒放在公共餐桌上，擦了擦額角的汗。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落在她微微發紅的臉頰上，映得那枚印著“美味相伴”的圍裙ogo格外明亮。
“先試試。”她輕聲說，“下次……我爭取給大家多吃點肉。”
辦公室裡響起幾聲悶笑，有人已經開始動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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