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騎兵正警惕地看守著被縛在馬鞍上、昏迷不醒的蘇白萱。
“呃…嗬嗬…”
霍利喉嚨裡發出漏風般的嘶鳴,他幾乎是滾落下馬,撲倒在同袍腳邊,用儘最後力氣抓住對方的皮靴,斷斷續續地嘶吼:“人…帶回…鄒…昌平…有詐……”
鮮血大口從他嘴裡湧出,最後一個字尚未吐清,他那雙因痛苦和仇恨而圓瞪的眼睛便失去了光彩,身體猛地一僵,徹底不動了。
那留守的騎兵看著霍利慘死的模樣,又瞥見橋上如殺神般衝來的林歡,眼中瞬間被巨大的恐懼填滿。
他根本沒聽清霍利含糊的遺言,隻聽到了“鄒”和“有詐”這兩個關鍵信息,以及那撲麵而來的死亡氣息。
霍利的死徹底擊垮了他僅存的勇氣。
“長生天啊!”
他怪叫一聲,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他根本沒想去查看霍利是否死透,也顧不上思考霍利想說什麼,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帶上俘虜,跑!把這女人帶回去或許還能活命!
他手忙腳亂地解開拴著蘇白萱的繩索,粗暴地將她從棗紅馬鞍上拽起。
蘇白萱軟綿綿的身體毫無反應。騎兵迅速地將她麵朝下、橫搭在自己的馬鞍前,然後用自己的身體死死壓住她,再用一根備用皮索飛快地將她和自己牢牢捆在一起!
“駕——!”
他幾乎是帶著哭腔狂吼,狠狠一鞭抽在坐騎的臀部。
戰馬吃痛,嘶鳴著撒開四蹄,狂奔。
林歡剛剛衝到河灘邊,恰好目睹了這一幕。
他瞳孔驟縮,瞬間抽箭搭弦,冰冷的複合弓抬起。
然而,就在手指即將觸動撒放器的刹那,他硬生生停住了!
距離太遠,沒辦法直接射殺。
林歡的心猛地一沉,一股難言的焦躁湧上心頭。
“駕!”林歡沒有絲毫停頓,猛地調轉馬頭,狠狠一夾馬腹,朝著那背負著蘇白萱、正倉皇逃竄的騎兵背影,全速追了上去!
湍急的太子河水在夜色中咆哮奔騰,如同為這場亡命追逐敲響的戰鼓。
月光下,兩道騎影一前一後,沿著曲折的河岸線,在蒼茫的夜色中撕扯出兩道疾風。
前方的韃子騎兵為了活命,不顧一切地抽打坐騎。
後方的林歡,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咬住目標,冰冷的殺意在胸中激烈碰撞。
前方的韃子騎兵幾乎將身體壓在了馬背上,一手死死按住橫搭在馬鞍前、被皮索緊縛的蘇白萱,另一手瘋狂地抽打著坐騎。
他顯然也感覺到了身後如跗骨之蛆般的追兵,求生的欲望讓他爆發出駭人的騎速。
兩騎的距離非但沒有迅速拉近,反而在最初的狂飆中隱隱有被拉開些許的趨勢。
“該死!”
林歡心中暗罵。
月光慘白,映照著前方奔逃者甲胄的幽光,更映出蘇白萱那毫無生氣的蒼白側臉和拖在地上的散亂長發。
林歡眼神銳利如鷹,大腦飛速運轉。
他目光飛速掃視著前方地形。
河灘並非一馬平川,巨石嶙峋、灌木叢生,更有被河水衝刷出的深淺溝壑。
機會往往就藏在這複雜的地形裡!
前方出現一片相對開闊的淺水區,河水在此變緩,形成一片布滿鵝卵石的灘塗。
那韃子騎兵催馬踏入水中,水花頓時高高濺起。
“就是現在!”林歡眼中精光一閃。
當戰馬踏入淺水、四肢受到水流阻力、速度不可避免地出現一絲遲滯的瞬間,馬匹上下顛簸的幅度要小很多。
林歡猛地勒緊韁繩,同時雙腳用力一磕馬腹!
“籲——!”
胯下戰馬通靈,急停的指令與衝刺的力道同時作用,它發出一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幾乎人立而起!
就在這電光火石、人馬幾乎靜止的刹那,林歡的身體已然如繃緊的弓弦般彈起!
複合弓不知何時已穩穩握在手中,箭矢上弦!
他的動作快得隻剩下一道殘影,沒有刻意瞄準,純粹是無數次生死磨礪出的本能與千鈞一發之際的絕對冷靜!
弓弦震響!
“嗡——!”
箭矢破空,撕裂夜幕!
這一箭,凝聚了林歡全身的力道、藥丸催生的爆發力以及對時機的完美把握!
前方,韃子騎兵正因坐騎踏入淺灘、速度微滯而微微調整重心。他聽到了身後的弓弦震鳴,駭然回頭,眼中瞬間被無邊的恐懼填滿。
“噗嗤!”
箭矢精準無比,帶著淒厲的尖嘯,狠狠貫入那騎兵因回頭而暴露出來的、未被肩甲完全覆蓋的側頸!
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整個人帶得向後一仰!
他喉中發出“嗬嗬”的漏氣聲,高舉的皮鞭無力垂下,按著蘇白萱的手也驟然鬆開。
鮮血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瞬間染紅了身下的馬鞍和蘇白萱的衣衫。
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向一側栽倒。
然而,那根將他與蘇白萱緊緊捆在一起的皮索,此刻卻成了致命的束縛。
他的屍體並未完全摔落,而是被皮索吊著,半掛在馬鞍一側。失去控製的戰馬受驚,發出一聲長嘶,猛地向前加速竄去!
“糟了!”林歡的心猛地一沉!
他看見失控的馬匹拖著兩具身體,在布滿鵝卵石的淺灘上狂奔,蘇白萱隨時可能被亂石撞得頭破血流,或者被拖入更深的水域!
他毫不猶豫,猛催戰馬,再次全速衝出!
這一次,他的目標不再是殺人,而是救人!
雖然根本看不清,但既然是韃子抓的人,他就要救。
湍急的太子河水在月光下奔騰,冰冷的浪花拍打著追逐者的馬蹄。
前方失控的馬匹拖著沉重的負擔,速度反而受到拖累,距離在迅速拉近。
林歡的雙眼死死鎖住那匹驚馬,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必須在她被拖死之前,截停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