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煜兒年紀尚小,離上戰場還遠得很。不若我們應下楊僉事,但約定,隻在僉事休沐之日,讓煜兒過府受教,平日仍在家中讀書習字。”
望舒看了眼王煜才又繼續:“如此,既全了孩子的心願,學了本事,您也能時時看顧,放心些。待三年孝期滿後,若煜兒誌向不改,再讓他隨楊僉事去營中係統曆練。拜師之禮不可廢,需鄭重行事。此外,文化課業絕不能落下,不僅要識字明理,日後兵法韜略亦是必修。習武,更需明理,方不致淪為莽夫。”
王周氏聽著兒媳條理分明的安排,心中的慌亂與抗拒漸漸平息。
她看著孫兒那雙充滿渴望與堅定的眼睛,想起兒子生前也曾誇讚此子筋骨,終是長長歎了口氣,疲憊地點了點頭:“就依你說的辦吧,隻是,定要約束好,莫要讓他過早接觸那些真正的險惡。”
“兒媳明白。”林望舒應下,親自為婆母奉上一杯熱茶,而王煜開心了,歡歡喜喜的幫祖母遞了塊軟糯點心。
“煜兒,你先回去練會字吧,今天武已經習得差不多了,你的事也定下來了。”
望舒讓王煜回房後,隻剩下自己和王周氏。
婆媳二人對坐,默默飲茶,室內彌漫著淡淡的茶香與點心甜香,方才的緊張氣氛漸漸緩和。
林望舒見婆母神色稍霽,才又緩聲道:“娘,您細想,男子漢大丈夫,總需立一番事業。觀煜兒心性,於科舉仕途怕是難有興致,能識字明理已是不易。”
她輕抿一口茶才有繼續,“他既誌在武事,將來或可走武舉之路,搏個出身。拜在楊僉事門下,不僅學的是真本事,亦是結下一份可靠的人脈。楊僉事是夫君上司,情誼非比尋常,有他看顧,總比煜兒將來獨自在軍中摸索要強得多。”
王周氏聞言,思緒漸明。
是啊,孫兒總要長大,總要立足。
與其讓他將來無頭蒼蠅般亂撞,不如現在為他鋪一條相對穩妥些的路。
武舉若能考取功名,倒也不失為一條正途,至少不用象錚兒那樣是戰場上廝殺出來。
她心中的結慢慢解開,點了點頭:“你說的是,是娘一時想左了,隻顧著害怕,這事,便這麼定了吧。”
心中大事落定,兩人又商議起商隊之事。林望舒道:“娘,關於商隊大掌櫃的人選,兒媳思來想去,倒有一人或許合適。”
“哦?是誰?”
“是我那曾出海行過商的二舅,柳祿。”
林望舒解釋道,“他常年在外奔波,經驗老道,據說每次行商皆有所獲,眼光膽識應是不缺。且是自家人,總比外人多幾分可信。隻是他如今尚在揚州,我讓他速來北地吧。”
想到郡主考驗自己問題的時候,自己是真的缺少經驗,然後繼續道:
“屆時,可由他擔任大掌櫃,總管南北貿易。我們再在本地尋覓一兩位精明可靠、熟悉北地情勢的,培養做二掌櫃,輔佐二舅,亦能相互製衡。”
王周氏如今對兒媳已是十分信重,聞言便道:“你既覺得可行,此事便由你做主。隻盼著能在秋季前將人手、貨物籌措齊全,今年若能趕在入冬前走上一趟,開個張,便算是好的開端了。”
婆媳二人又說了些家常瑣事,見天色漸晚,林望舒方伺候婆母歇下,自回了房中。
燭火搖曳,映照著素淨的牆壁。白日裡的喧囂與籌謀皆已沉寂,獨處之時,一股深切的思念悄然漫上心頭。
望舒走到窗邊,望著南方漆黑的夜空。
這個時節,春夏交替,揚州城應是煙雨朦朧,瓊花盛放了吧?
她留給玉兒的藥囊,可還時時戴著,可是有效?
嫂嫂的身子,不知文嬤嬤診視後是何說法?
那封帶著北地風霜的信,此刻應該快到揚州了……
不知何時,才能收到那帶著江南煙水氣的回音。
夜色漸深,唯有思念,無聲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