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婆母一起晚食時,望舒告訴周氏,想要先見見雲娘,定好後麵教導奴仆的事,何伯之事希望婆母幫著安排時間。
周氏自是滿口應承,笑道:“雲娘那邊,我即刻便派人去傳信,她必是肯來的。何伯那裡,你明日巳時初刻去外書房見他便是,我讓錢嬤嬤先去知會一聲。”
安排妥當,是夜,林望舒摒退他人,隻留撫劍在旁磨墨。
燭光下,她鋪開素箋,開始給揚州回信。
先是一封給兄長林如海的家書,言辭恭謹,稟報了北地諸事已漸次安定,過繼順利,商隊初建,讓兄長勿念。
筆鋒至此,她略作沉吟,終是提筆添上幾句肺腑之言:
“……兄長公務繁冗,然嫂嫂獨在揚州,玉兒、璋兒年幼,官眷往來雖眾,然真心相交者幾何?
望舒昔日年幼,不諳世事,於嫂嫂處多有誤解,今自身持家,方知嫂嫂當年之難。
世間至親,莫過於父母子女,夫妻相伴。
望兄長得暇,多分片刻予嫂嫂與侄兒侄女,以慰嫂嫂孤寂之心。莫待如望舒與亡夫,陰陽相隔,縱有千般悔意,亦無可追矣。”
寫至此處,想起王錚,筆尖微滯,一滴墨跡悄然暈開,她輕輕吸了口氣,方繼續寫完。
接著,她又另取一箋,單獨寫給賈敏。
此信更私密些,多涉婦人之間的體己話。
她先是問候了賈敏身體,讚其持家有方,隨後筆觸一轉,似是閒聊般提及:
“近日偶翻雜書,見有提及京中貴眷盛行之薰香,言其性雖雅致,然於女子根本養護或有微礙,尤不宜稚齡女子沾染。
妹妹想起嫂嫂昔年或曾用過此類香品,玉兒體質敏感,更需謹慎。
還望嫂嫂留意,日常與玉兒皆避用為佳。
往來應酬間,若遇香氣特異者,亦請稍加留意,勿要久處。
嫂嫂持家辛勞,妹妹遠在千裡,唯盼嫂嫂善自珍攝,諸事能交付下人的,便莫要親力親為,存養精神為上。
日常與玉兒,不妨多請文嬤嬤請個平安脈,文嬤嬤於女科一道頗有心得,或能有所裨益。”
她猶豫片刻,又將給黛玉新做的幾個安神健脾的香囊仔細包好,在信末補上一句:
“隨信附上給玉兒新製的香囊,已請文嬤嬤驗看過,嫂嫂放心讓她佩戴。”
最後,是給黛玉的信。對著那張灑金小花箋,她心中酸軟,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最終,她未寫一字,隻提筆蘸墨,憑著記憶,在箋上勾勒出一幅極簡的墨線畫:
溫泉莊子的院落一角,一個小小的女孩身影倚欄而立,旁邊一個更小的男童追著一隻圓滾滾的小狗,那狗兒尾巴翹得老高,憨態可掬。
畫技雖樸拙,神韻卻捕捉得恰到好處。
畫畢,她凝視良久,方才輕輕吹乾墨跡,與給賈敏的信和香囊一同封好。
寫完所有信件,已是夜深。
她令撫劍熄了燭火,獨自在黑暗中靜坐片刻,方覺心中那因遠方牽掛而生的鬱結,稍稍疏解了幾分。
次日一早,她便命人將信件並一些北地特產快馬送往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