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叔,軍子,吃飯嘍!”
桂花嬸掀開門簾,聲音裡的喜氣像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亮堂得很。
她端著個大瓷盆往炕上一放,白花花的蒸米飯冒著熱氣,香得人直咽口水。
“老叔您瞧,小軍這大孫子多能耐!”
她一邊麻利地擺著小炕桌,一邊咂著嘴誇,
“這次又捎來三十斤大米、二十斤白麵!嘖嘖,這日子過得,可比咱們村裡誰都強!”
她光顧著高興,壓根沒留意炕上兩人各異的神色。
倒是乾爺望著那滿滿一盆白米飯,先前眉間的幾分鬱色早散了,看向陳軍的眼神裡全是熨帖的欣慰,眼角的皺紋都笑開了。
正巧桂花嬸轉身出去端菜,乾爺往門口瞥了眼,壓低聲音衝陳軍“嗬嗬”一笑:
“你爺啊,就是個拎不清的老東西,活該他享不著這份福!”
陳軍心裡一暖,也跟著笑了。
有乾爺這句話,自己這些年的隱忍、付出,還有剛才路上那點不快,全都值了。
桂花嬸這一聲招呼剛落,東屋炕上就“噔噔”跑下來兩個小家夥,紮著羊角辮的小丫頭還踮著腳,要幫她娘端碗筷,被桂花嬸笑著拍開了手。
“老叔!今兒個喝點不?”
栓子叔剛把一碟炒得噴香的雞蛋端上桌,就搓著手看向乾爺,眼裡閃著點饞酒的光,
“小軍這次又給您帶了兩壇子酒,這酒真帶勁!”
似乎想起了什麼,栓子叔憨厚的表情裡帶著興奮。
乾爺斜了他一眼,臉上擺出副嫌棄的模樣,嘴角卻偷偷翹著。
陳軍在一旁笑而不語,倒是桂花嬸聽見這話,臉蛋“騰”地紅了,嗔怪地朝栓子叔“呸”了一聲:
“就你嘴饞!老叔年紀大了,那是軍子特意配的酒,哪能讓你糟蹋!”
“哈哈,少來兩盅沒事!”
乾爺被逗樂了,一揮手應了下來。
陳軍看著眼前這熱熱鬨鬨的光景,栓子叔忙著去搬酒壇,桂花嬸在灶台邊和小丫頭說笑,乾爺撚著胡須一臉滿足,心裡頭暖融融的。
這煙火氣,比山裡的風雪更讓人踏實,也更讓人稀罕。
遠比自己爺奶那強的太多了!
飯桌上,陳軍把山裡駐兵的事跟乾爺提了提。
老頭聽完就沒心思喝酒了,捏著酒杯的手半天沒動,眉頭也悄悄鎖了起來,碗裡的酒淺了又淺,卻沒見他多喝幾口。
陳軍看他這模樣,趕緊岔開話題,轉頭問桂花嬸:
“嬸子,家裡還有啥缺的不?我過兩天可能還來一趟,到時候一並給捎過來。”
其實他本就打算跟乾爺和栓子叔提這事,順便提醒栓子叔往後進山得格外警醒些。
“不缺不缺!”
桂花嬸一聽就笑眯了眼,眼角的皺紋裡都盛著暖意,
“家裡肉存得足著呢,細糧也夠吃到開春。剩下的瑣碎物件,我們自己張羅就行。
你不是說要去京城嗎?正事要緊,這邊的事不用你掛心。“
她說著,心裡就美得冒泡,過了這些年,就數今年過得最踏實。
一想起倉房裡那幾口大缸,缸裡碼得整整齊齊的凍肉塊,裹著油霜,透著葷香,夜裡睡覺都能笑醒。
“行,嬸子。”
陳軍笑著應道,
“之前聽你念叨過,家裡老人腿不利索,我往後上山留意著,看能不能打上隻獾子。
到時候給你送過來,正好過年串親戚能捎過去,也算份心意。“
“哎喲!軍子你還記著這事呢?”
桂花嬸又驚又喜,連忙端起自己麵前那杯沒怎麼動過的酒,看向陳軍的眼神越發熱絡,
“那嬸子可真得謝謝你了!”
陳軍笑著舉杯,陪她輕輕碰了一下,兩人都抿了一口。